好半晌,施無端的眼珠才木然地轉動了一下,像個正常的活物一樣開口低聲道:&ldo;大哥。&rdo;
&ldo;這是怎麼了?&rdo;顧懷陽不解道。
施無端那張平日裡滔滔不絕的鳥嘴便像突然啞巴了,木棍一樣地杵在那裡,一聲不吭。顧懷陽不明所以,又不好叫他站在寒風凜冽的外面,便揮手叫他進來,施無端就老老實實地跟了進來。
顧懷陽又道:&ldo;坐吧。&rdo;
他便四平八穩地坐下來,像個有關節會活動的木偶似的。
顧懷陽躺下有一會了,屋裡早沒了熱水,也沒招待他,又問了一遍:&ldo;你這是怎麼了?&rdo;
施無端聞聲抬起頭來,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茶杯,那眼神竟叫顧懷陽看得有點起雞皮疙瘩,只覺得茶杯快叫他望眼欲穿了。顧懷陽瞧出施無端不大正常,還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以為他是喝醉了,在昏黃的燭光下和施無端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他終於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施無端,問道:&ldo;你……還知道我是誰麼?&rdo;
施無端道:&ldo;大哥。&rdo;
哦,這是還認得人‐‐顧懷陽判斷,又問道:&ldo;飲酒醉了麼?&rdo;
施無端頓了頓,慢慢地點了點頭,說道:&ldo;有點上頭。&rdo;
也還算清醒,那又是怎麼了?
顧懷陽狐疑地看著他,他認識施無端已經算是有幾年了,心裡知道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一副肉呆樣,腦袋裡彷彿什麼都沒長一樣,可其實除了吃東西的時候之外,感情向來相當內斂。
他臉上總是能保持一片叫人氣得牙根癢癢的空白,可他們知道,他並不是真的迷茫。
見他不言聲,顧懷陽也便不說話了,撥了撥燈花,叫那火苗大了一點,然後偏過頭去打了個哈欠,十分有耐心地陪他乾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施無端無意識地平攤在桌子上的手指才蜷了起來,握成一個拳,他忽然張了張嘴,卻並沒有發出聲音來,顧懷陽忍不住探過頭去,問道:&ldo;什麼?&rdo;
然後顧懷陽聽清楚了,他口中說的是:&ldo;我沒錯。&rdo;
那一刻顧懷陽甚至感覺他露出一點憤怒來,就像他的真實年齡那樣‐‐沒有過多的隱瞞和壓抑,想到什麼,臉上便露出什麼來,就像個帶著一點不甘心的賭氣的少年。
過了片刻,他才聽見施無端又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ldo;我沒錯。&rdo;
顧懷陽愣了愣,他愣神的這會功夫,一道小風正好從沒關好的門縫裡卷進來,將燭火吹打得晃動起來。
施無端一激靈,回過神來,眼珠動了動,一絲光芒飛快地閃過,隨後立刻歸於平靜。
隨後他從原位上站起來,用他那慣常的、比常人慢上一些的話音輕聲說道:&ldo;我酒醉失態,耽誤大哥休息了。&rdo;
這是徹底醒過來了,顧懷陽頗有些可惜地想道,他於是道:&ldo;小六,記得剛剛結拜那會,大哥說過什麼麼?我們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看,老五是個暴脾氣,每每有了不順心的事,都要和你吵鬧一番。你也應該同他一樣,有什麼想不開的,不高興的時候,就跟大哥說說,我能白讓你叫一聲哥麼?&rdo;
施無端應承道:&ldo;是。&rdo;
顧懷陽瞧他又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分明是什麼都不想說,於是隻得嘆了口氣道:&ldo;你近日也辛苦啦,回去早些休息吧。&rdo;‐‐這臭小子,還是三腳踹不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