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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頁

施無端愕然了片刻,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物是人非事事休,乃至時至今日,竟連點頭或者搖頭,都需要細細思量,很有些無所適從。

白離卻眯起眼睛,眼中的陰霾似乎散了不少去,嘆了口氣,忽然攥住了施無端的手,低低地說道:&ldo;你擔心我,我心裡很……高興。&rdo;

施無端本來下意識地想掙開他,聽到這一句,卻不知為什麼不忍心了。

他們這些年,心裡高興的時候,都實在是太少了。

十方世界,茫茫紅塵,總有那麼一種人,彷彿做什麼都像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一樣,他心裡總有一股負面的情緒,而這彷彿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全部力量。

縱觀古今,其實能成大事者,大多並沒有什麼父母雙全、兄弟同心的好命,古人云&ldo;天將降大任於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rdo;,大概是因為人性本就好逸惡勞,快樂太多的人,幸福太多的人,大多安於現狀,極少有什麼雄心壯志。

愛風花雪月者,每日裡不過為了美人一笑而求索,討了這一笑,便覺得是金風玉露相逢,死了也值得了。愛嬌妻小兒者,每日裡為了養家餬口柴米油鹽奔波,有了妻兒和樂,便覺得世上沒有什麼是值得死生糾纏,緊抓不放的,心胸自然平闊。

這彷彿是亙古以來的一道詛咒,那些快樂的情緒極少能夠真的讓一個人在某一條路上走得太遠,它們通常是將人綁在一個圓圈裡,叫人一生明知有天,卻甘願坐井。

只有仇恨、憤怒、不甘、羞恥、憎惡之心,才能幾十年如一日地支撐著人擠壓出靈肉上最後一點的能量,讓他在一條無人走過的路上一直咬牙到終點,把自己當做燃料,燃燒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然而當他們終於成了大業的時候,卻又發現這些東西並不能讓他們開心。

別人或許疑惑,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放開自己,也放開別人呢?

可其實孤注一擲的人並不一定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無法控制。大概芸芸眾生,大多凡人,不能像聖人和石頭那樣,無論風雲變幻,都可以不為所動。

所謂當局者迷,其實只是……一個人很難控制自己的心。

比如白離,比如施無端。

或者他們都不忍,都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心裡都同樣難受,只是進不得,退不得。

然而在這個與世隔絕的鬼地方,十八日方能盼得兩個時辰日頭的慢慢長夜裡,施無端突然想要給自己鬆一口氣,也放白離一馬。

過了不知多久,誰也沒說話,施無端終於擋不住睏意,靠在一邊的大石頭上,低著頭閤眼睡去。白離一直沒動,直到被他握著的施無端的一隻手,已經從冰涼變得微微有些汗意,他才自顧自地牽動了一下嘴角,臉上卻有些僵硬,他像是忘了怎麼笑一樣,幾次三番地練習了很久,才感覺像模像樣了。

於是他心滿意足地留著這個笑容,輕輕地拉過施無端的手腕,將靠著大石頭蜷成一團的人拉進自己懷裡,解開破破爛爛的外衣,將他裹了進來。

一如許多年前,相依為命的那樣。

他們兩個一同被困在這個鬼地方,以前不管在外面排場如何大,此時也只能一切從簡,每日不過打些野味,摘點有限的野果子果腹,有時候因為白離實在太笨,經常礙手礙腳,還要彼此吵上幾句。

白離的脾氣越發難以自已的喜怒無常,一句話便能讓他開顏,又或者一句話便不知叫他想到了哪裡,突然發火,施無端大多也懶得和他一般見識,說不通了就閉嘴。

其實他小時候以為白離是個女娃,對他也是百般容忍的,那時白離還是個能用人話說通的正常半妖,想來無論是境遇,還是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