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骨頭縫裡卻透出十分不舒服的酸來,太陽穴很緊,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地夾著,身上也冷,他忍不住蜷了起來。施無端感覺好像自己到了這倒黴的地方以後,體溫就沒怎麼降下來過。
他背對著洞口和火堆的方向,好像面壁思過一樣地面朝著影子隨著火苗跳躍的暗紅色牆壁,施無端感覺自己快被燒傻了,頭很暈,看東西也模糊,雖然睜了眼,卻不是很清醒,於是突然有了些許浮生若夢的感覺。
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他幾乎沒力氣去憤怒,甚至沒力氣產生稍微劇烈一點的情緒,只是茫然而疲憊地想著‐‐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他開始不自覺地陷入漫長的回憶裡,面孔模糊的師父,連最後一面也沒能見到的江華散人……
施無端其實早慧,兩三歲的事也大多記得,只是平時不大想,彷彿是不敢相信自己也有那麼貓嫌狗不待見、無法無天的快活日子。
這讓他恍惚,也會讓他軟弱。
比如當他念起蒼雲谷的時候,他會不捨得對白離下手,甚至不捨得記恨他,當他念起苦若大師,想起那個古板了一輩子的老太太為了不讓同門相殘,為了保住他這一根獨苗,甚至從此自閉於九鹿山上的時候,他便會不忍心違了她的意願,不忍心殺青觕和那些玄宗的弟子,當他念起江華前輩的時候,他會想起那個男人一直以來和自己說的因果宿緣,會覺得無可奈何地看開一些東西。
然而不忍、依戀甚至寬容,都會帶來軟弱,一點的軟弱都會讓他痛苦。
七盞山燈借國運七十年,七十年裡,縱然百姓生於水火,民不聊生,或者災害不斷,風雨飄搖,然而燈不滅,&ldo;天時&rdo;&ldo;地利&rdo;&ldo;人和&rdo;,它便總要佔上一樣。
大概意思便是說,縱然它風不調雨不順,拆東牆補西牆,卻也總在搖搖欲墜的時候,會有不世出之人,挽大廈於將傾。
很久以前,施無端心裡知道這個道理,卻明白得並不十分透徹,因為他實在是很忙,忙得彷彿連自己姓什麼都不記得了。
從海寧到京城,拿著通關文牒,至少要走上四十多天,那樣山高水長,那樣難。
如何斂財,如何釜底抽薪,日後這艱難的路該如何鋪就,層層疊疊的關係網,流通出一個又一個真假難辨的訊息,十幾年來,夙夜不寐,陰謀和算計像是簡單的黑白線條,草率粗魯地便構成了他的整個少年時代。
沒有世家公子閱盡人間美色的歌舞昇平,沒有草莽少年無憂無慮的多情懵懂,只有如何殺人,以及如何不被人殺,在這樣一條艱險的路上艱難地生活下去。
軟弱……一點點的軟弱都會讓他進退維谷,良心和要做的事,很多時候只能選一樣。
然而這個出奇安靜的時候,施無端卻不著痕跡地想了很多,七十年國運,天時地利現在看來全部不在了,那麼多年的心血毀去了教宗密約,甚至他在大乘教宗裡伸進了手,用暗殺陰謀和利益鋪了一條暗線,直接導致那次大周山之戰,大乘教宗於玄宗成功地被分開,玄宗精英幾乎一夕盡毀。
可是半崖死了,顏甄還活著,鄒燕來還活著,張大將軍還活著……就是以後這些人都死了,白離還活著。
當年山燈升起時,魔宗始洞開,如今白離出世,與密宗聯手,紅巾軍便一直在東越徘徊不出,步步驚心。原來他一直在星盤上算不清的一團線是這樣連線了起來,果然是天衣無縫的一團亂麻。
冥冥中像有一隻手,輕描淡寫地便將凡人所有的掙扎與咆哮全部捲入其中,叫誰也算不出,算得出,卻也躲不過。
於是一種異常空虛、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