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形容不可,姚碩就像是一個剛從緊張的高考裡熬過來的小孩一樣,很長一段時間裡對他最沉重的負擔突然不見了,那些壓在他肩膀上的東西一下子全部不見了,這好像使得他有些輕鬆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每天都像夢遊一樣,連眼神都迷茫了起來。
何曉智更乾脆,好像個幽魂似的,整個人的狀態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就是反應稍微慢一點,看起來不大有精神,壞的時候就苦逼了,雖然提前打過招呼了,可是寇桐媽還是讓這少年時不常地突然情緒爆發給嚇得不輕。
他可能說著說著話就突然煩躁起來,然後拒絕再和別人交流,或者乾脆把自己鎖在衛生間裡,簡直像是承擔著什麼天大的痛苦一樣,裡面一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嚎哭,一邊能聽見他用指甲死命地摳牆紙的聲音。
那嚎哭的聲音實在太如喪考妣,寇桐媽在抽油煙機巨大的轟鳴聲裡仍然聽見了,略微有些憂慮地從廚房裡露出頭來,往衛生間的方向望了一眼,小聲問寇桐:&ldo;那孩子沒事吧?&rdo;
寇桐對她的說辭是,這是他的一個病人,暫時帶回家裡來住兩天,協助治療,他丟下老鼠藥的袋子,洗了手,對她豎起一根食指,做了個小聲的手勢,然後敲了敲衛生間的門,低聲說:&ldo;小智,開開門,是我。&rdo;
裡面傳來一聲帶著哭腔歇斯底里的聲音:&ldo;滾開!&rdo;
寇桐伸手擰了一下衛生間的門,發現被從裡面反鎖了,他於是乾脆靠著牆坐了下來,毛玻璃門不能看見人,從裡往外,只能看見一個人的影子坐在外面等著。
寇桐一聲不吭地聽著裡面蘊含著巨大痛苦的哭聲,點了一根煙,耐心地等在門口。
黃瑾琛抬頭看了看客廳的吊燈,頗為無奈地說:&ldo;這家裡真像個精神病人收容所。&rdo;
曼曼的注意力從電視上轉移下來,電視裡在放一部老動畫片,畫面質量和動作都還不大流暢,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大眼睛讓黃瑾琛看在眼裡感覺有點不舒服,大概太過純淨的東西總會讓人有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曼曼問:&ldo;叔叔你也是精神病人麼?&rdo;
黃瑾琛想了想,說:&ldo;我覺得我不是。&rdo;
&ldo;哦。&rdo;曼曼說,&ldo;我覺得我也不是。&rdo;
&ldo;那你為什麼不用嘴說話?&rdo;黃瑾琛問。
曼曼想了想,非常深沉地告訴他:&ldo;存在即是有理。&rdo;
黃瑾琛:&ldo;……&rdo;他終於確定這小鬼是什麼書都看了。
不知過了多久,何曉智才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從衛生間裡出來,卻發現寇桐背對著他坐在地上,腳底下放著一個小小的菸灰缸,裡面有一些稀薄的菸蒂,聽見聲音,他抬起頭來,輕聲說:&ldo;平靜點了?&rdo;
何曉智倦怠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輕輕地點點頭。
寇桐就站起來,他突然張開雙臂,摟住何曉智的肩膀,少年的個頭正好到他的鼻子上,他用一隻手輕輕地扣在何曉智的後腦勺上,將少年的臉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擁抱一個小孩子一樣地抱住了他。
他的懷抱裡有股特別好聞的味道,彷彿是某種木頭的清香,像是檀香,但是比檀香還要柔和清淡,深深地吸一口氣,當中好像還帶著某種甜味似的。
何曉智閉上眼睛,他聽見寇桐說:&ldo;會過去的。&rdo;
能直擊人心的,有時候不是一句話,而是一個溫度,一種味道,或者是那一個彷彿在窮途末路的懸崖邊緣等著拉自己一把的影子。
何曉智毫無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