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閉上眼睛,覺得自己非常無恥。
要躲為什麼不躲得遠一點,為什麼不老老實實地待在黃泉下,那麼哪怕趙雲瀾活個十生九世,兩人也絕對碰不上,對方可能壓根不知道有他這麼個人,可他偏偏忍不住、受不了。
他認為自己簡直就像一個不知廉恥的婊子,故意搔首弄姿地站在當街,等別人來了,他又要裝出一副三貞九烈、欲拒還迎的嘴臉給人看。
他一直厭惡自己的心,至此強烈到了極致。
趙雲瀾側身在床上躺下,輕輕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時,他低低地說:&ldo;我別的東西也有,只是你可能大多都看不上,只有這一點真心……你要是不接著,那就算了吧。&rdo;
這句話像是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在了沈巍心上,他想起不知多久以前,有一個人也是在他耳邊,也是這樣似乎漫不經心地嘆了口氣,難得地沉下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ldo;我富有天下名山大川,想起來也沒什麼稀奇的,不過就是一堆爛石頭野河水,渾身上下,大概也就只有這幾分真心能上秤賣上兩斤,你要?拿去。&rdo;
一如往昔,歷歷在目。
他忽然一把抱住趙雲瀾,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他的骨頭都掐得&ldo;咯咯&rdo;作響,埋首在他頸邊。
豪放的人在心中鬱結的時候,總是放聲大哭或仰天長嘯。
而沈巍,只是越過趙雲瀾的肩頭,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也不知下了多狠的口,手腕上立刻就一片鮮血淋漓,傷口幾乎見了骨。
他卻依然似乎感覺不出疼。
十萬丈幽冥全都壓在身上,他流不出眼淚,可疼到了極致,大概就只好流血。
趙雲瀾聞到了血腥味,立刻感覺到不對:&ldo;沈巍!你幹什麼!放開!&rdo;
沈巍卻只把他扣得更緊。
人一生不過幾十年,轉瞬就過去,彷彿浮光掠影,沈巍忽然想,難道自己就連這麼一點罅隙間的光陰都不配有嗎?
&ldo;沈巍!&rdo;沈巍晃神的時候,趙雲瀾終於掙扎著別開了他的手,猛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的床單竟然都已經被染紅了,立刻憤怒了,險些把沈巍當成郭長城罵,&ldo;你腦子有坑嗎?!老子就他媽是個豬八戒,也沒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男,你搖頭我說什麼了嗎?我說什麼了嗎?你至於就直接血濺三尺嗎?!&rdo;
接著,他暴躁地想跳起來,去翻自己的家用醫藥箱,沈巍卻忽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
&ldo;我接住了。&rdo;
趙雲瀾聽見沈巍這樣輕輕地說。
趙雲瀾愣了一下,沈巍卻笑了,用一種與方才大相逕庭的……幾乎是平靜的口氣繼續說:&ldo;我接住了,你這一輩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我都再不會鬆手,哪怕你有一天煩了、厭了、想走了,我也絕對不會放開你,就算勒,也要把你勒死在我懷裡。&rdo;
趙雲瀾:&ldo;……&rdo;
他眨了眨眼,才似乎理解沈巍的意思。
直到這時,他終於從這麵人一樣的&ldo;沈老師&rdo;身上嗅到了一絲屬於斬魂使的的東西。
然後趙雲瀾沒有對他這一番甜蜜又狠戾的話做任何評價,他只是一言不發地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醫藥箱,拽出消毒濕巾,皺著眉坐在床邊,拉起沈巍血肉模糊的手腕,擦去那些與主人同樣偏涼的血跡,下手輕柔,說出來的話卻不大好聽‐‐過了好半天,趙雲瀾才嘆了口氣,然後評論說:&ldo;你這人真是太操蛋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