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靜驚動了不遠處的巨獸,那東西抬起頭看了這老傢伙一眼,隨後血紅色的獸瞳裡露出毫不在意的鄙夷,不感興趣地轉移了視線。
老人確定自己沒有引起那些畜生的注意,才小心地再次低下頭,去看那個嬰兒。
他發現小傢伙竟然伸出了手,用短得手指手掌幾乎分不清楚的指頭把骨牌勾了過去,大概是因為已經長出了牙根,嘴裡癢得難受,小嬰兒雙手抱著骨牌,下一刻,就本能地往嘴裡塞去。
多聰明的孩子,老人目光閃爍地想,可是……如果能活下來長大就好了。
然後他逼著自己轉開目光,突然帶著眼淚大笑出聲,那聲音老邁而嘶啞,不顧一切地唱起了荒腔走板的古調,就像個行至陌路的老瘋子。
&ldo;真神墜蒼,倫常崩朽,
嗚呼天道,人可成獸。
執刀者呼嘯,食草者奔走。
奔走奔走,瑟瑟苟苟……&rdo;
利爪撕開夜色,老人森冷的瘮人的調子陡然終止,身首分離,留下一個固執著豎在那裡的殘破身體。
不肯瞑目的頭顱,終於還是落在了森林裡泥濘的地面上。
他歌聲中最後的尾音彷彿仍在空中飄蕩,像一片幽幽不去的魂。
高大的男人抹去手上的血,還沒來得及退下去的獸爪突兀地長在人類肌肉虯結的胳膊上,獸爪上堅硬的毛髮間沾了一點人肉的碎渣,他看也不看地踢開老人的屍體,冷冰冰地對巨獸說道:&ldo;木赫,你還在磨蹭什麼?&rdo;
巨獸嗚咽一聲,從女人冷透了的身體裡退出來,骨骼發出響動,慢慢蜷縮起來,身上鎧甲一樣堅硬的毛髮退去,不過片刻,就變成了一個臉上有刀疤、眼睛微斜的男人。他眼珠轉動間,猩紅的血色好像還沒有散去,隨即露出一個險惡的笑容:&ldo;什麼時候連勝利者的這一點……小小的樂趣都要被剝奪了?&rdo;
那高大男人陰冷的目光掃過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女人的屍體,毫不掩飾地給了對方一個厭惡的表情:&ldo;你可真是噁心‐‐快走,首領在清點人數,這裡不是最終目標,我們要離開了。&rdo;
男人說完,轉過身,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走動中四足著地,變成了一隻更大的巨獸,每一步踩在地上,都彷彿要留下一個深深的足印,連大地都跟著震顫起來。
&ldo;樸亞家的狗。&rdo;等對方走遠,叫木赫的男人才臉色一沉,狠狠地呸了一口,露出一口微黃的牙,歪斜的眼睛裡滿是殺意。然後他轉過身去,彷彿有點遺憾似的,兩根手指舉到面前,對女人的屍體打了個輕佻飛吻,&ldo;那就永別了吧,小心肝。&rdo;
侵略者們離開了。
那方才還晴空萬裡的夜空好像剎那間就被一層來自遠方的陰雲籠罩,星星一顆接一顆地隱匿,豆大的雨點突然從空中落下來,很快就在地上殘缺不全的屍體旁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水窪。
漸成瓢潑之勢。
不知過了多久,屍體堆裡才爬出了一個瘦弱的青年男人,他手上沒有獸紋,看起來只是個部落裡做粗活為生、不能化獸的亞獸。
他沒了一條胳膊,臉上帶著徹骨的驚慌,在一片大雨裡對著所有族人的屍體,瑟瑟發抖。
然後他突然才神經質一樣地從地上跳了起來,瘋狂地搖晃過身邊的每一個人,叫著他們的名字,然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亞獸男人肩膀上的傷口露出隱約可見的白骨,他踉蹌幾步,又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正好和那位老人泥濘中的頭顱面對面,對上那張青白的臉,他終於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