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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沂遲疑了片刻,沒有問他從什麼地方來的,也並沒有問他那身神乎其技是怎麼學來的,他面對長安,反而覺得無話可說,這個被他以惡意揣度過的少年剛剛救了他的命。

這些年,除了機緣巧合下結實的幾個有生死過命的交情的亡客同伴,華沂所見的人不過就只有兩種,追殺他的人,以及他的僱主,然而這一次卻讓他遇到了一個特別的。

他遊刃有餘了那麼多年,此時,那個童年時候的傻大個卻突然在他身體裡復了蘇,叫他不知道如何是好起來。

就在華沂思考著怎樣與這少年搭話的時候,沒想到他只沉默了片刻的光景,長安竟然就已經倒頭睡過去了,這一次大概是因為有人照顧火堆,他放了心沒了後顧之憂,悠然自得地枕著自己的行囊,舒舒服服地四仰八叉地躺了下來。

他那身刀術簡直強大得近乎妖異,華沂忍不住要懷疑這少年也是某個隱姓埋名的亡客,然而看他這大大咧咧不知謹慎為何物的模樣,又覺得自己完全是想多了。

華沂皺著眉忖度了長安一會,也沒有琢磨出什麼結果,終於還是遲疑著把自己破破爛爛的外衣解下來,搭在了長安身上,然後借著火光處理起自己一身的傷口來。

第二十章 護送

對於亡客而言,黑夜總是十分漫長的,因為睡眠是件非常奢侈的事‐‐危機四伏、無事可做。

華沂幾乎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昏天黑地地睡一覺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即使他閉上眼睛,渾身上下,也總是有一部分神經是醒著的。

特別是他孤身上路的時候。

討生活並不容易,戰鬥,已經成了他的本能‐‐從清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直到深夜再次降臨。

華沂有時候回想起來,感覺自己這樣活著,究竟是要圖什麼呢?似乎總是沒什麼趣味,痛苦比快樂多,身上落下的傷疤比吃到嘴裡的糖多,想要樂,須得自己掏心挖肺一番,從自己身上找點樂子。

他沒有親人,有一些朋友,大多也都跟他是一樣的人,更不敢奢望討個老婆。

討了來也沒什麼用,說不定過兩天就死了。他每日奔波,不過為了完成僱主的任務,得到更多的錢、更多的資本,然後去找雪狼部落的荊楚報仇。而報了仇以後幹什麼呢?他全無頭緒,想不出來,也沒有什麼期盼。

可他活得這樣沒滋沒味,卻依然不想死‐‐拼了命地也不想死。

有一次敵人將他的肚子都剖開了,他也硬是把流出來的腸子自己塞了回去,爬著等到了接應他的同伴來。華沂一方面做著這種總是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中的活,活得像個亡命之徒,對自己的命也不是很珍惜,一方面又對&ldo;活著&rdo;這兩個字有種兇狠的執著。

彷彿是堅定、又彷彿只是憤怒。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矛盾。

周圍只有一個睡得神志不清的人,沒人看他笑,他便不笑了,跳動的火光映在他的眼睛裡,瞧不清楚他的眼神,裡面只有大片大片的陰影。

華沂發了一會呆,便轉頭去看長安,看了好一會,依然只得出了這個人好看的淺顯結論來。

華沂鬼使神差地湊過去,試探地沖長安的方向揮了揮手,那少年毫無動靜,呼吸依舊是平緩規律,睡顏平靜得像個孩子,華沂又在原地坐了一會,閒得蛋疼,於是往前湊了湊,在距離長安的臉大約一尺多的地方,把巴掌揮成了一個蒲扇,吹起一陣小風,撩起了長安額前的一縷頭髮。

長安依然毫無反應。

世上真有人能在森林野外睡這麼死?華沂不相信‐‐除非天生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否則縱然他有再大的本事,他也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