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方欽初領沉痾遍地的戶部，和雁王的軍機處曾經很有一段蜜月期，那時候江山淪陷、舉步維艱、百廢待興，誰和誰也還沒鬥起來，滿朝都是患難之交，他們曾經一起焦頭爛額地給這個家國尋找一絲艱難的迴轉餘地，互相都是敬重欽佩對方才華的，哪知道分道揚鑣來得這麼快。

方欽有時候會難以自抑地羨慕江寒石，倘若他們兩人易地而處，他自忖會比江充徐令之流厲害得多，要是他不姓方，哪怕他只是十年寒窗苦苦考出來的一個七品小官……

可是世事弄人‐‐眼下想這些也沒用，雁王鐵了心要洗刷舊勢力，經過江北動亂，屠刀已經露出，如今，他們已經算是勢如水火。

一個幕僚小心翼翼地開口道：&ldo;大人，我聽說當年洋人進犯的時候，皇上就曾經提過傳位雁王的事，這回又這麼急急忙忙地召他進宮……哪怕天下太平以後皇上沒那個意思了，太子年幼時的託孤重臣也跑不了，我們是不是該早作打算。&rdo;

方欽回過神來，眯了眯眼睛。

另一個人說道：&ldo;本來上次楊榮桂以雁王的名義造反，皇上心裡未必是沒有芥蒂的，但他來了這麼一出苦肉計，又借著受傷的機會暫避鋒芒，沉寂了這麼長時間……現在皇上儼然已經打消了疑慮，他趁此時機回京赴任，只怕要開始大動作了。&rdo;

方欽心裡其實有點猶豫，他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鬍子：&ldo;北蠻派來使者，江南還在備戰，兩三年內恐怕還有仗要打，運河沿線方興未艾，全境流民方才安頓，此時要是動了雁王，會不會於國祚有損‐‐要真是那樣，我恐怕要背個千古罪人的罵名了。&rdo;

幕僚笑道：&ldo;大人對朝廷忠心可表，令人感佩，只是這朝廷離了雁王未必就轉不下去，商者鄙，所謂&l;義商&r;也都脫不了唯利是圖的本性，只要不傷害他們的利益，朝中誰說了算和他們有什麼關係？有方大人這份憂國憂民之心，就算沒有雁王，咱們照樣能讓流民安頓下去、把仗打下去‐‐可是您可得想清楚了，雁王野心昭昭，身在高位，遲早要想方設法安插他自己的黨羽，打壓咱們，再讓他這麼無法無天地蠶食鯨吞下去，有一天你我身家性命不保啊。&rdo;

眾人立刻紛紛附和。

&ldo;雁王雖然有才，行事太過激進，放任他這麼下去，恐怕才是禍國殃民。&rdo;

&ldo;方大人不可再退讓了，倘若任憑他上位，恐怕才是真容不下我們……&rdo;

方欽嘆了口氣，伸手往下一壓，按住滿庭的雜音，轉身對旁邊的心腹說道：&ldo;去把&l;那個人&r;接來。&rdo;

一場醞釀中的風暴再次匯聚。

而渾然不覺的長庚離開深宮回到侯府，不知李豐和他說了什麼，他看起來心情不錯，一回家就找顧昀膩歪，纏著他不放，飯都吃得心猿意馬。

顧昀沒問他李豐招他進宮說了什麼，察言觀色都能猜出個大概，他拿筷子敲掉了雁王不好好端碗筷、爬到他腿上的手，狀似無意中提道：&ldo;你打算什麼時候回朝赴任？&rdo;

長庚磨蹭了一下手背，討好地給顧昀夾菜，心不在焉看著他道：&ldo;休息兩天就回去，皇上說他現在精力不濟，想讓我儘快歸位‐‐子熹，你多吃一點。&rdo;

顧昀擺擺手：&ldo;太晚了，墊一墊得了，吃多了不舒服‐‐加萊熒惑派人來的事聽說了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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