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宗朝直言上諫的臣子不在少數,但有分量的卻不多,而孫奭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身份並不一般,乃太宗朝端拱二年九經及第,是極少有的大儒賢才。
要想九經及第,最少要通讀九經做到爛熟於胸,否則根本就不可能透過九經的應試,更別提還要進行規格更高的殿試了。
所謂九經便是《易》《書》《詩》《左傳》《禮記》《周禮》《孝經》《論語》《孟子》。
這是宋代公認的九經著作,而太宗皇帝更是注重學識方面的人才。
畢竟越是得國不正,越是要烘托自己對儒學的重視…………
孫奭九經及第後便任國子監直講,太宗皇帝還親自到國子監聽他講《書經》,並對孫奭的講學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以至於真宗皇帝時為諸王侍讀,累官至龍圖閣待制,他的學生遍佈朝堂和天下,其中佼佼者不乏當朝宰相。
即便是王曾和呂夷簡兩位當朝相公,見了他也要拱手施禮道一聲:“九經先生。”
真宗時他極力反對趙恆迎天書的舉動,並說:“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
大中祥符四年,真宗輕信人言“祀汾陰”。
而那時天大旱,京師附近郡縣糧食價值千金,孫奭上書進諫,指出國朝土木工程累年不息,水旱災害使民日不聊生。皇帝不顧社稷安危,勞民傷財,執意要遠離京師,祭禮汾陰,只不過是效漢武帝、唐明皇巡幸名地,刻石頌功,揚名後世,圖個虛名而已。
但真宗皇帝不聽,於是孫奭以父親年老為由請求歸田,以示抗爭,誰知真宗竟然不準,使知密州,兩年後,再任左諫大夫。
由此可見孫奭在真宗皇帝心中的地位,即便是當眾懟他,也要保留這個國朝之中的大儒,敢說真話的人即便是自己用不上,兒子也能用上啊!
果然,趙禎繼位後,孫奭的地位水漲船高,成為了大宋朝中重臣,只要有他在,朝臣們便翻不起什麼風浪,而他的學生中更是有許多名滿天下的人才。
這樣的老人葉安是發自內心的尊重,當然也不敢得罪,畢竟是三超老臣,“正道之光”。
有王淵在,葉安和孫奭之間的交談便輕鬆的多,沒有那麼多的尷尬,反而充滿了趣味性。
在得知葉安的家學居然是以雜家為主,而非儒道時,這位諄諄老者並未有任何鄙夷和歧視,相反充滿了好奇和讚許。
王淵是個聰明人,自然在第一時間引領孫奭這位先生進入一處水榭休息,順帶著把葉安也叫了過去,說是讓他烹茶…………
於是葉安便在一群官員的羨慕中,聳了聳肩,並且做了一個羅圈揖算是打過招呼了。
對於尋常朝臣來說,這般敷衍的舉動自然是得罪人的,但他是孤臣啊!
宴會還沒有開始,只要皇帝還沒到,朝臣們就必須等待,但沒有必要非得在正殿等待。
畢竟皇帝到了還是要稍稍打扮一下,整理衣冠,甚至還要接見朝臣和一些關係稍近的宗室。
如此一來,瑣事頗多,到時再以鈴鼓為號,自然人都會過來,在這個時代,奴性思想還沒有普及,朝臣在皇權面前也沒有那麼卑微。
於是一方水榭之中,王淵扶著孫奭緩緩坐在了柔軟的裘墊之上,四周的侍者已經極為勤快的點燃了火盆。
一圈高大的屏風把水榭周圍的寒風隔絕在外。
銀絲炭在火盆中散發著溫暖,卻沒有一絲煙氣,單是這些便足以見得宋人的奢侈。
臨冬的水榭周遭皆是灰黃髮白的蘆葦。
一艘畫船孤零零的飄蕩在不遠處的碼頭上,孫奭,王淵,葉安三人老中青三代以君子之禮對坐。
在長輩面前便要正坐,葉安知道自己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