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04年生人,小時在私塾念過幾年書,家裡太窮就沒讓再念了,18歲跟師傅學剃頭手藝,幾年出師後,就到一些理髮店當剃頭師傅,拿固定薪水,還帶了徒弟。我三弟也跟我學手藝,可是他沒長性,嫌這個手藝沒出息,幹了兩年就轉行了,我沒改,再不好也是門手藝,有手藝到哪兒都餓不死。”
瑞華說:“您老再給我們講講剃頭的來歷吧。”
老人說書一般,娓娓道來:“要說這剃頭的歷史,要追朔到清代,明朝時是束髮戴冠,清人入關後,強制漢人一律剃頭梳辮,剃頭行業由此興盛起來。那會兒剃頭留辮子是政治任務,剃頭的地方叫官棚,剃頭不要錢,有句官話叫:‘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過路的行人凡是有留髮的,都拉進棚裡強行剃頭,違抗者當場殺死,把人頭懸在棚杆頂上示眾。”
“那時剃頭很簡單,就是把腦袋瓜子的前半截剃成青皮,後來就越來越講究了,除了剃頭、梳頭編髮辮和刮臉以外,還要掏耳朵、剪鼻毛、清眼目、染髮、修整鬍鬚和頭、面、頸、肩部的按摩,總結起來就是‘梳、編、剃、刮、捏、拿、捶、按、掏、剪、剔、染、接、活、舒、補’十六般技藝。”
“原來剃頭還有這麼多學問。”謝津生嘖嘖稱奇,“那學起來一定很難吧?”
“怎麼說呢,說難也不難,說不難吧也不容易。學剃頭的小徒弟,都得先在冬瓜上煉,因為冬瓜跟腦袋長的差不多,也是圓乎乎的,上面有一個把,吊在房子的橫樑上,因為冬瓜晃悠,是最好練手腕的,練好了,以後剃頭的時候,顧客動一下也不會把人家颳了。冬瓜有白霜,可以刮出印子來,師傅不用看著學徒,一看下刀的輕重和手法,就知道偷懶沒偷懶,也知道學徒練到什麼程度了。”
正聊到興頭上,小俊突然發出一聲歡叫,原來不知不覺頭已經剃好了,他立起身子,兩隻小眼骨碌碌地輪番看著每個人,似乎在他面前的是一群怪物,那憨態可掬的神態把大家都逗笑了。
瑞華忙從旁邊拉過藤椅讓老人坐下。
謝津生饒有興致地問:“被您老剃過的頭應該不少吧?”
老人頗得意地說:“多得很,數都數不情,達官貴人、平民百姓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舊社會,有錢人都是把剃頭師傅叫到家裡去,別人不敢去的我都去,別看一些人表面很威武,其實跟我們一樣都是凡人。”
“抗日戰爭結束後,名將王佔金告老還鄉,王家請師傅上門剃頭,誰都不敢去,我敢去,他以後就成了我的主顧,每次去剃頭,他總會送個小玩意給我,這些年都丟的丟送的送,沒幾件了。”轉頭朝屋裡喊道:“哎,屋裡的,把那個缽缽拿出來給記者瞧瞧。”
老婦人慢悠悠從屋裡拿出一個大碗出來,白底青花,上面釉著山水人物,其畫面墨色淋漓,很像一幅畫在紙上的水墨畫。
謝津生情不自禁地說:“這是好東西呀。”
老人摸著碗說:“是啊,原來不知道,以為就是個普通的小玩意,幾十年都拿來裝菜,沒當回事,前幾年找一個搞古董的人鑑定,才知道是宮裡用過的東西。”說完便嘿嘿地笑開了,“你要喜歡就拿去玩。”
謝津生連忙擺手:“不行,不行,這個太貴重了。”
“什麼貴重,在宮裡也是裝菜的。”說完哈哈大笑,叫老婦人把東西拿進去了。
老人繼續說:“解放後,公私合營,我在一個理髮店上班,有腿腳不利索的人叫我上門服務,我也去,一分錢不要,收的錢都交公。”
“你老這麼和善,一定有不少朋友吧?”
老人點頭,“誰來找我,我都一視同仁,叫花子沒錢,我也給他剃。”
“您老這麼好的手藝,沒有開個鋪子?”
“開了,我原來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