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雖然給足了母妃應有的尊榮,可母妃在林皇后面前仍是矮了一頭。
“方才這話,出了這座殿門,就爛進肚裡去,”穆貴妃見她一臉委屈,緩和了語氣,“南北兩朝交戰多年,太尉府也犧牲良多,此番承恩公大敗北朝,令北朝割讓城池,鉅額賠償,遣送質子前來議和,事關兩國和平,是功在當下,你父皇厚待承恩公也是應當的。”
姜扶光卻覺得諷刺:“左不過是踏著戚氏的血淚得來的榮功。”
若非十五年前,外祖父大敗北朝大軍,俞老將軍戰死,使北朝第一武將世家俞氏衰敗,如今承恩公還能打得過北朝?
北朝山中無老虎,倒讓承恩公這個猴子得了勢。
“怎越發口無遮攔了,”穆貴妃一臉無奈,卻也預設了她的說辭,“承恩公府如今聖眷正隆,太尉府避其鋒芒,是顧全大局,為了兩國接下來的議和能更加順利,你往後也多注意一些。”
太尉府與承恩公府向來不對付,太尉府從前主北邊戰事,與北朝世代交戰,北朝肯定不希望,太尉府摻合議和一事,太尉府主動避讓,是為了促進南北兩朝議和,不是因為怕了承恩公府。
但風頭正盛的承恩公府,卻未必會這樣想,林皇后一系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不遺餘力打壓太尉府。
想想姬如玄腳戴鐐銬,步行入城時,四周指指點點的百姓都是怎樣說的?
此消彼長。
可有人提過,太尉府戚氏的功績?
姜扶光也不想再提這糟心的事,惹母妃煩心:“我從萬君山,請了擅長調身養命的道長,為您調理身子,您要早點好起來。”
“行,母妃都聽你的,”穆貴妃心中一暖,拉著她的手,“阿琰,這段時間,在宮外住的可還習慣?”
阿琰是母妃為她取的小名,從玉,炎聲,美玉也。
‘玉’、‘炎’為‘琰’,意為玉石散發的色澤,宛若升騰的火苗一般絢彩美麗。
去歲,姜扶光及笄,父皇為她賜了小字‘扶琰’。
與‘扶光’之名,有映襯之意。
“您又在瞎操心,”姜扶光笑,“公主府光是建造就花了五年多,裡裡外外,事事樁樁都是母妃在操持,哪有什麼不好的,您就安心吧。”
旁的皇子公主成年之後,都是在東正街裡賜一座不大不小的府邸,換上“敕造”的牌匾,就結事了。
父皇卻偏疼她,在東正街圈了最好的地段命工部督造。
這事一度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後來父皇表明,建造扶光公主府的一應用度,皆從他的私庫支出,這場風波才漸漸平息下來。
……
姜扶光出宮時,已經到了傍晚。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將天邊的雲,染成了絢麗多彩的雲霞,霞光從層層疊疊的雲層中透出,天地被鍍上了淡淡的金色輝光,顯得格外瑰麗。
馬車緩緩駛進了東街,與另一輛馬車在拐角處交匯。
車窗處的薄紗簾撩起,姜扶光驚鴻一瞥,看到了坐在旁邊馬車裡的人:“北朝皇子姬如玄?”
姬如玄兩腿霸道,分立兩側,上身微微前弓,嶙峋的身軀,山海作勢,彷彿蘊含了無盡的凌厲。臉上透著病態一般的白,越襯得輪廓深邃。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唇間噙著一絲莫名的涼笑,雙眼卻不見一絲笑。
彷彿察覺了窺探的目光,他偏過頭來。
視線相撞的那一瞬,空氣幾乎凝滯。
姜扶光分明感受到,他平靜的眼,宛如幽深的漩渦,漩渦之下有激烈而危險的暗流在碰撞,在暗湧,在激流。
令人心驚膽顫。
只一瞬,少年彎了彎唇,顯得溫良無辜,把手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