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興帝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連語氣也加重了:“此事,容後再議。”
北朝使臣在南朝的國土上被殺,足以證明有一股勢力潛伏在暗處,打算攪弄南北兩朝局勢,此次北朝之行兇險萬分。
她怎麼敢?
議事完畢,天幕已經黑沉。
“大雨將至,路上不好走,今天就留在宮裡吧。”南興帝聽著屋外,時不時炸響的雷鳴。
姜扶光低頭:“府中尚有事務沒有處理,不便留在宮裡。”
南興帝看她蒼白的憔悴的面容,蹙眉:“這幾日,工部官員頻繁出入長公主府,長公主府的文書,也連續不斷地往宮裡送,你已經一連數日不曾好好歇息,朕不日將欽點監察史前往杭州郡,監察徽港水患,及百官言行。”
長公主發往地方的文書,是要由陛下批核之後,才會下發到地方,自然也知道她操勞甚重。
“事關百萬民生,不容半分輕忽。”姜扶光聲音艱澀。
南興帝輕嘆一聲,沒說什麼了。
一個私心太重,只計較個人得失,一個有濟世仁心,胸懷天下。
扶光為何不是男兒身?
姜扶光披著擋風的斗篷,走出南書房,看著彷彿就要坍塌下來的天幕。
這場大雨已經醞釀了將近兩個時辰。
小德子拿著雨傘,一激靈小跑過來:“長公主,可是要出宮了?奴婢送您一程。”
到了午門。
姜扶光從小德子手中接過雨傘:“快回去吧,免得下雨淋溼。”
小德子站在午門,看著長公主一腳深一腳淺,慢慢走出了宮門,他揉了揉眼睛,黑壓壓的天幕,彷彿正壓在她瘦弱的身軀上,將她襯得那樣渺小,可她挺直的背脊,卻有一股撐天立地的鋒利。
彷彿只要她在,這天就不會坍塌。
馬車就在不遠處,瓔珞拿著雨傘急步走過來,擔心雨落得急,將雨傘撐開了。
姜扶光沉默不言,站在連枝海棠的花傘下,目光平靜地看著前方。
姬如玄站在馬車旁看她,午門外狂風呼嘯,風吹落她頭上的斗篷兜帽,露出一張絕豔出塵的面龐,烏光柔亮的黑髮在青白電光照耀下,似籠了一層烏潤光澤,似有光暈流轉。
她駐足頓步,止步不前,視線從清晰到模糊。
轟的一聲巨響,一道焦雷在眾人頭頂炸開,彷彿一瞬間,天崩地裂,地動山搖。
姬如玄幾乎下意識上前了幾步。
隆雷疾電之中,驟然響起一片噼裡啪啦聲,黑雲壓城,雨滴狠狠砸下,傾刻間,在天地之間,拉開一張萬丈雨幕。
姜扶光站在雨傘下,仍被濺落彙集的雨水,打溼了裙襬。
雨幕下,她視線氤氳潮溼,變得模糊不清,隱約看到不遠處,有一道玄色身影佇立在雨中,任臉上雨水沖刷而下,紋絲不動。
“走吧!”她抿了下唇,踩著水花四濺,繼續前行。
瓔珞感覺到長公主心情不好,撐傘不言。
模糊的身影,在雨幕中變清晰一些,可以看到嶙峋輪廓,姜扶光目不斜視,直視前方,連眼睛也沒眨一下,走在傘下與他擦身而過。
在離開南書房那一瞬,腦中被壓抑的,紛雜的念頭,紛沓而至,心中酸澀的情緒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有想過要怎麼面對姬如玄?
可當她挾著紛雜的思緒,緩緩邁出宮門,看到他的一瞬間,她倏然明白過來,這從來不是什麼選擇題。
她和姬如玄,一個南朝長公主,一個北朝質子。
命運註定,永無交匯。
所謂的相識、相知、相惜,不過是她自以為是。
他們終將回到各自的道路,進行各自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