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光愣了一下,張了張口:“為什麼?”
這難道不是他所求的嗎?為什麼機會來了,他卻說自己不高興呢?
“我不想叫你跌進泥濘裡。”姬如玄目光幽暗。
“一半一半的選擇,向來最令人左右為難,不管哪一個決定,都是一場豪賭,”姜扶光突然不敢去看他的雙眼,她低下頭,“我只是做了,自己認為對的選擇。”
“你就完全沒有替自己想過嗎?”姬如玄啞聲問。
“想過的,”姜扶光輕笑,“從站到堤壩上的那一刻,我就想過,小分流命令失誤,陛下要降罪,我以戴罪之身揭發承安侯,朝臣們便會認為,我為了推卸責任陷害承安侯,汙衊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不會再有人相信她的話,因為是戴罪之身,她收集的所有證據,都不能作為呈堂供證,指證承安侯。
戚黨也會受到承安侯一系的嚴重打壓,沒有人能幫她。
她會一力承擔,所有災情的後果。
“承安侯府會逍遙法外。”她輕輕一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姬如玄喉嚨發哽。
“所以,我打算將證據交給溫亦謙,由他秘密呈給陛下。”姜扶光繼續道。
姬如玄冷笑一聲:“那又如何,他除了是一個父親,還是天子,小分流使災情擴大,此時陛下拿出這些證據,朝臣們同樣會認為,這是陛下懷了私心,想要包庇你,反而會助長承安侯的聲威,立儲懸而未決,朝野上下人心浮動,更給了他們立儲的時機與藉口。”
所以,承安侯毀堤的證據,就算到了陛下手裡,他也不會公之於眾。
更不會還姜扶光一個公道。
“你說的對,”姜扶光並未反駁,只道,“承安侯的得意只是一時,陛下會在接下來的私鹽一事上作文章,從而引出毀堤案。”
從王有財那裡得來的販私證據,足以將承安侯拖下水。
“可那需要很久,一切都已經晚了……”你自己承擔了災情的所有責任,從天堂跌落泥濘裡。
就算有一天真相大白,你也承擔了一切,不該由你來承受的一切罪責。
“我知道的。”她道。
姬如玄雙手發顫。
“新安縣還有機會的,”她輕聲說,“明知道還有機會,卻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放棄這一方水土,我做不到的。”
“這一方水土,世世代代孕育了許多人,這一方百姓勤勞樸實,他們世代採桑、養蠶、織布、種田、納稅、服役,為南朝做了多少貢獻,怎可輕棄?”
“怎能忍心?”
“好,”姬如玄放開手,“我幫你。”
“君玄!”姜扶光倏然抬頭,卻被他炙熾的目光燙得一縮。
“我必不叫你跌進泥濘,”姬如玄輕聲說,“王有財之前毀堤的藥水,能達成快速毀堤的目的。”
王有財原本打算再毀一座堤壩,所以準備了充足的藥水,就藏在寡婦家的密室裡,目前就放在縣衙裡。
“沒想到,這原本是要害我的東西,”姜扶光輕笑,目光有些蒼涼,“如今卻幫了我一個大忙。”
姬如玄沒說話。
“之前只有五分把握,有了毀堤的藥水,能再加兩成。”姜扶光笑了一下,“連老天都站在我這邊。”
姬如玄走出了傘下,轉身走進了雨幕裡,找到了不遠處正在安排小分流的溫亦謙。
姜扶光撐著雨傘,看著他修長的身影,在昏暗的雨幕裡,宛如嶙嶙的山石,是那樣堅實硬朗。
她突然不怕了。
嶽霆帶著駐防軍,去小分流的幾處村子疏散百姓。
四周都是山,疏散很快。
姬如玄和溫亦謙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