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阿琰兩歲時,曾因飲食不當,上吐下瀉,發熱起疹子,險些沒命的事嗎?”戚如烈哽咽問。
戚言淮沒說話。
“太醫說是意外所致,可陛下打從那時起,就日日將阿琰帶在身邊,有一次我奉召入宮,在南書房看到,”戚如烈話鋒一頓,聲音一下啞了,“陛下將小阿琰抱坐在腿上給她念奏摺,小阿琰就問嶺南在哪裡?”
“陛下抱起她,指著輿圖上嶺南的位置,告訴她,這裡就是嶺南,阿琰就問,嶺南長什麼樣子?”
“陛下就說,那裡瘴戾橫生,不是個好地方。”
“小阿琰就說,大舅舅就在嶺南,能讓他回來嗎?”
“陛下就說,父皇大約是做不到了,將來小阿琰可以試試,能不能幫你大舅舅回來。”
“她說好呀!”
戚如烈嗓音哽得嚇人,他當時就站在簾外,聽著這對天家父女,宛如尋常父女般父慈女孝,可話中的內容,卻令人細思恐極。
他當時怕極了,渾身冒了一身冷汗,大步走進簾內。
“路是她自己選的。”戚如烈大聲說。
縱然這條路是身不由己,可那也是自己選的。
“我放開你了,”戚如烈閉了閉眼睛,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十歲,“你想去,我不攔你。”
戚言淮大叫一聲:“祖父,我們去把阿琰接回來吧?”
戚如烈淚如雨下。
回不來了。
阿琰再也回不來了。
他的阿琰要永遠留在新安縣,守護那一方水土。
……
此時距離姜扶光病危,已經過去了一個白晝,又過了一個黑夜。
長公主病危的訊息,不徑而走,已經傳遍了整個杭州郡,一車車的藥材送到隔離區,災民們哀嚎成片,紛紛湧向了隔離點,怎麼勸也不肯離開。
漫漫長夜逝去,窗畔白了,姬如玄宛如一座靜默的雕像,不眠不休守了姜扶光整整一天一夜。
起初太醫為姜扶光施針後,她還能清醒片刻,勉強嚥下一些藥,吃幾口流食,還有力氣同他說話。
可從後半夜開始,她開始昏迷不醒,太醫們絞盡腦汁,也沒辦法讓她甦醒過來,只能喂她吃十救丸,口含參片,先吊著長公主一口氣。
幾個太醫聚在一起商量對策,希望能找出救長公主的辦法。
“長公主前病未愈,後病洶湧,身體實在太過虛弱,一些急猛之藥,於尋常人來說,都是九死一生,對長公主而言,更是催命符啊。”
不是不能治,而是能治的法子長公主不能用。
“還是發現的太晚,延誤了病情。”
“因過度勞累,導致心力耗損太過,致心力交瘁,精、氣、神處於衰弱狀態,疫病爆發後,身體無力對抗病邪,故疫病來勢洶洶,難以治癒。”
“俗話說,七分藥三分養,人體自身的精、氣、神各佔一分,可長公主卻失了這三分,十成的藥效到她身上不足三成,加之長公主身體抗藥本就比常人要強,藥用在她身上,效果大打折扣……”
“……”
幾個太醫搖頭嘆氣,均束手無策。
“君玄——”昏迷不醒的姜扶光悠悠轉醒,星眸半闔著。
從下半夜到天明,她終於發出了一聲叫喚,傳入了姬如玄的耳中。
就在昨日,她一身袿衣,淺笑盈盈,頰邊的小梨渦浮現,病弱的臉上倏然綻放光彩,灼灼地宛如枝頭上的穠桃,揖手喚他‘郎君’,那時他想著,將來他同姜扶光成親時的畫面,大抵也是這般。
可轉瞬間,他被姜扶光病危的訊息,重新打回了地獄裡。
姬如玄有生以來,從未經歷過的最為漫長而煎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