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咚一聲,戚如烈巍峨的身形,跪倒在廣場上,卻固執地抬著頭,看著城牆上的小外外,手腳並用,往前攀爬。
寒風像針刺一樣,刮在她的面頰上,姜扶光傷心欲絕:“外祖父,阿琰會好好活下去,外祖父……”
她眼睜睜看著,外祖父身後的皇城司衛衝上來,四五把長槍,從外祖父的後背插了進去。
鮮血從戚如烈的口鼻之中湧出來,他抬起頭,看向小外外,張了張嘴,砰一聲,倒地不動了。
“外祖父。”姜扶光癱倒在地上。
她哭喊著從地上爬起來,瘋了一般推開身邊計程車兵,拖著沉重腳鐐,奔下城樓,寒鐵刮過骨肉,雪白的抹襪上滲出了斑斑血跡,她也不覺得疼。
有士兵過來阻止他,卻被榮郡王喝退。
士兵們默默地讓出一條道來,看著長公主被腳鐐絆倒在地上,倒在被大雪覆蓋的血漿裡,不停地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卻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在血漿裡,她哭喊著,就這樣,趴在血漿裡,手腳並用,艱難地越過廣場上遍地的屍骸,爬向了外祖父。
白老將軍緩緩閉上雙眼,不忍看這慘烈的一幕。
長公主曾是他的得意門生,受他精心教導,拋開他是先皇后,為榮郡王在朝中埋下的舊勳勢力這一身份,他和長公主之間,也是有幾分師徒情份。
其他士兵也忍不住低下頭,不禁紅了眼眶,大將軍戎馬一生,一直是所有戰士們崇拜的戰神,誰能想到,他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可即便是如此下場,也叫人心生佩服。
“外祖父。”姜扶光連眼淚都哭不出來。
滿地血漿浸溼了她的衣裳,她渾身凍得麻木,雙腿失去知覺,抱著混身插身了箭矢,早已經沒有氣息的外祖父,無聲的哀哭。
那個從小疼她,將她護在羽翼下的外祖父,沒有了啊。
“啊!”姜扶光徹底崩潰。
榮郡王翻身下馬,緩緩取下了頭盔:“安王夥同昌郡王逼宮謀反,大將軍忠肝義膽,帶兵進宮,勤王護駕,與叛黨血戰午門,壯烈犧牲,將大將軍的遺骨收殮妥當,送回太尉府。”
待他登基之後,下令追封戚如烈,讓戚如烈風光大葬,才能安撫遠在嶺南的戚家軍,安撫朝中追隨戚氏的武將。
夜盡天明,整座皇城都籠罩在沉沉的灰幕之中,漫天飛雪,輕盈曼妙,在寒風中飄舞。
大將軍已死,前往大極殿的路,屍骸遍地,再無阻攔。
榮郡王抬首,目光熱切,他看著前方氣象雄渾,巍峨磅礴的空中殿宇,橫空出世,氣貫蒼穹,這是整座皇城最高的建築,是與天最接近的地方,象徵著君權神授,至高無上。
白老將軍、威虎將軍等一行人,拱衛著榮郡王,踏著廣場上滿地屍骸,攀上了三十九級步階。
此時,姜景璋正滿臉興奮地坐在龍椅上,沉浸在自己“威臨四海,君臨天下”的美夢之中,不可自拔。
金絲楠陰沉木龍椅,溫潤如玉,即便在寒冷的冬季,依然觸手生溫,他雙手發顫地撫著龍頭扶手,回想起陛下,每日早朝端坐在龍椅上,雙手覆在龍首上,居高臨下俯視眾臣,接受眾臣朝拜的畫面,激動得面色脹紅,他彷彿看到被眾臣朝拜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卿家,平身。”
“諸位卿家,何事啟奏?”
他緩緩站起身,站在這個位置,能看到皇城裡高低落錯的殿群,一股高高在上,威臨天下的意氣,油然而生。
“我終於坐到了這個位置,哈哈哈……”他舉起雙臂,仰頭大笑,神情間透了幾分瘋狂之色。
榮郡王步入殿中,看到姜景璋發狂的一幕,蹙眉:“把逆賊姜景璋給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