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睫毛下垂,唇半揚:「皇叔總說自己機遇不好,朕便給你們一個機會。皇叔若是下贏了朕,朕就放你二人出京,既往不咎。」
「朕也並非嗜殺如命。」
晉王心中猛跳,大好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他應諾入座。
所謂盲棋,乃是雙方就座,無棋盤無棋子,全憑口述棋路,從而對招、拆招。盲棋極為考驗人的記憶力與大局觀,你要清楚記得每一步棋的前後路,你不光得記自己的棋,還得記住對方的棋。
晉王很快大汗淋漓,每開一次口,他都要思索半刻。
洛女拿起棋局,按照兩人的口述下棋。白子黑子在她眼皮下廝殺,縱橫交錯。李玉讓晉王一步,晉王執黑子先。就是這樣,晉王的速度也越來越慢。洛女心裡憂心無比,她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看李玉。天子他依然面容冷淡,眸色暗黑看不出什麼想法。但晉王漸漸吃力,李玉口出棋路的時間,卻始終沒變慢。
李玉還有工夫閒談:「若非朕醒來,皇叔打算做什麼?自己稱帝麼?」
晉王諾諾道:「……是。」
李玉「唔」一聲:「我父親當年死前,就把他的人交給皇叔了?誓要跟朕對著幹到底?這些年,真是辛苦你們了。難得皇叔與我父親到底不同,將人藏得那麼深。便是朕,不藉助這場戰事,都分不清朝廷有哪些人是皇叔你們的。」
「你們倒真是不拘一格。為了一個皇位,不惜與涼國合作,給朕找了這麼大個麻煩。朕原本以為只用對付你一個就行了,今天長安的守城戰,皇叔大概也沒想到過吧?」
晉王都不敢開口了。
他的棋路被李玉廝殺得步步後退,他的話,也不敢理直氣壯地反駁李玉。晉王面色如紙,艱難無比。
李玉說:「涼國人狼子野心,一直覬覦我大魏國土。皇叔與他們合作多年,竟從沒想過他們會在後反咬皇叔你一口。可惜了。」他神色平靜,晉王的短視,李玉素來心裡有數。晉王招來的涼國兵馬,李玉詫異了一瞬,便接受了。
也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李玉沉默寡言了一輩子,他不把自己的想法跟任何人傾訴。臨到頭了,他倒有興致跟晉王說兩句:「皇叔,你不適合稱帝,你根本治理不了大魏。你連大魏現在的問題在哪裡都不知道。」
晉王頗為不服氣。
大魏有問題?大魏哪裡有問題!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他看天下太平得很,就李玉自己能折騰而已!如果自己當初不被那個該死的御醫耽誤,如果自己狠下心攻下宣室殿,如果李玉死了……自己現在就是皇帝!
涼國人答應過他的!
只要他稱了帝,他把河西那片地劃分給涼國,涼國許諾在他一生中絕不南下!這是他皇兄當年和涼國的約定,他們和涼國人合謀了這麼多年,涼國的兵馬都打到城下了!
晉王冷笑:只要長安被攻下,只要他能從李玉手裡逃走……
李玉淡聲:「然後呢?你就當你贏下了這場戰爭?皇叔,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若上兵伐謀得當,即便長安被你們攻下又何妨?朕不會在意一座城池的得失,因為你們即便攻下長安,也拿不到長安。」
「長安遍地皆是世家名門。他們不服你,你攻下長安,也不過攻下一座空城。你想要治理長安,會千難萬難。攻城、伐兵、伐交、伐謀……若真有機會,朕倒是真願意讓皇叔你試試的。」
「你和我父親他們,總是認為我的帝位是從你們手裡奪走的。我真有心讓你們治理長安看看,看長安是不是那麼好控制。你們是不是敢大開殺戒,把長安不服你們的名門全都殺了。」
「再是稱帝。皇叔,你名不正言不順啊。」
「朕的名,被你們一直詬病。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