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是想活下去,可這是為了能陪伴在謝起身邊。如果她不能和謝起在一起,那修行,又有什麼意思?
朱碧喃聲,「我喜愛他,才願意做這一切,你不懂的。」
因為喜愛,才願意。但這只是願意,誰也不能強迫。這話,依稀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也有人跟他講過差不多的話。流光想了一想,還是不太記得。
他活的太長了,年歲時光,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本不該和朱碧說這樣多的話,可在古畫之卷,現在,只有她陪他說話。他畢竟,一個人呆得太久了。這個太過單純的少女,流光想提醒她,「你是因為被艷鬼附身,自己的靈魂又執念太深,才會變成半個艷鬼。你如果不願意如艷鬼一般吸食男人精魂,又不肯修行,只有一年壽命而已。」
「……一年……嗎?」半年已經過去了。
朱碧有些不想相信,可她不是不相信便大喊大叫、大哭大鬧的人。她默默握住自己手腕,最近,身體中艷鬼的部分,覺醒的越來越多,而人類的部分,正在漸漸消失。流光說的,應該是真的。
可是怎麼辦?
既不想這樣,又不想那樣。世間哪得雙全法,成全一切呢?已經從鬼門關走過一回,她怎麼知道,再走第二回,還能重新見到謝哥哥?
謝起,謝起,她現在連他在哪裡,都找不到。
☆☆☆
篝火邊,只有朱碧輕聲的講故事聲。她把聽到的那個故事,兩百年前的愛恨,講給流光聽。
「被封在石中火時,女子仰天大笑,眼落血淚,說:我本善良,卻生為鬼胎;我本卑微,卻世人皆忌;我本仁慈,卻與惡為舞!我生而帶邪性,只有感情能束縛我。郎啊郎,我願意跟你走,那只是我願意而已。你不可以拿我的喜歡來負我!你把我的感情變成一場笑話,我終有一日,會讓你的悲憫心淪為笑話。」
「……女子掏心挖眼,剜骨削肉,死而化為厲鬼,在明城作亂。至今,已經一百多年了。」
夜火無聲,講述落下,四周陰暗寒冷,朱碧籠籠肩,抱著膝蓋,心中陣陣發冷。她看流光,流光目光凝在火堆上,眼中神色寂寥空曠,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愛情,這樣深刻的感情,在他眼中,到底算什麼呢?
如果他是國師大人,因他負了一名女子,便讓明城成為百年來的鬼城。他的功過,自己又如何定奪?
那麼,她和謝哥哥呢?
因為曾經那樣愛,後來才會那樣恨。她並不願意自己走向故事中鬼女的路,太過慘烈。可是故事中的男男女女,糾葛在一起,悲歡離合,誰又願意被仇恨吞沒呢?
「那國師,確實是我。」
「……!」朱碧抬眼看流光。
他已經站起,看向遠方。突然,他出手在空中捻訣,一道陰陽法陣出現在黑夜裡。他向朱碧點點頭,「來,我們去看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朱碧茫然,向他伸出手,跟著他一同進了那法陣。金色法光包圍著他們,憑空消失。朱碧才知道,原來古畫之卷,也可以幻化出過往。已經發生的事,根據她的講述,流光可以讓過往重現。
時光輪轉,樹由生到敗,花從落到開,鬼霧散開,瓦屑塵土紛飛,樓層起,城牆倒,百年間的時光,在眼前一幕幕褪色,回到起點。朱碧和流光終於落地時,這已經不是明城了,而是二百年前,那個鬼女降生的村落。
年輕青年背著包袱,風塵僕僕地走向小村。村口,少女紅衣破落,蜷縮在一角,受他一個饅頭的恩惠。她抬頭,感激地看青年一眼。臉蛋髒兮兮的,目光卻清亮,有著無限生機。
這是百年前,國師大人和鬼女的初遇。
朱碧和流光站在旁邊,靜默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