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他奮力握住朱碧的手,想張口跟她說話,但一絲力氣也沒有。他強撐著那口氣,不敢嚥下去,直盯著她,任恍惚的神智和黑暗相抗,兩種力氣在他體內不斷撕扯。
朱碧溫柔地看著他,空廢靈力,聚盡陰鬼,也要他的魂魄常伴光明,永不落於黑暗。
她記得當年初遇時少年冷淡戒備的表情,記得每個月在窗前盼望他的來信,記得他俯身餵她喝湯藥,記得他摟抱她時的壞笑;她記得青顯叮叮咚咚的雨聲,記得大火映天的將軍府,記得古畫中的幻影……以及他倒下去的不甘心。
腦中無數的重影,無數的念頭,越來越多的,聚在一起,合成一句悽然的哽咽——
「謝哥哥,我不要你死,不要你變成和我一樣!」
紅傘跌在地上,卻仍朝著月剎變得半透明的身體。月剎癱倒在地,只有呻·吟的力氣,再無法掙扎。
躲在陰暗處的陳姑娘已經嚇得不敢睜眼了,跌跌撞撞地往別處爬,記得最後視線中,朱碧的艷鬼香氣越來越濃……是為了謝起,變成這樣嗎?那、那從古畫中拿到的至清靈氣,豈不是白費了?
突然間,周圍變得大亮,天空中出現巨大的陰陽兩極八卦陣,飛快旋轉著,越來越大。金色清氣如同落雨般,傾瀉而下,整個院落被罩在其中。陳姑娘痛苦地跪倒在地,臉色煞白,抖得比方才還要厲害,甚至不敢抬頭。
「身無常則,若危若安。心止難期,若往若還。還吾無相,穿越塵望,叩,破!」清朗明和的吟唱聲並不高,卻響起在所有生靈的耳邊。
吟唱中,金光清氣覆蓋,濃霧消散,陰沉的庭院似突然明朗,一切黑暗之力盡被摧毀。月剎了無生氣地癱倒在地,紅傘收起,沉靜地擺於一旁。同樣的清氣,也落在朱碧和謝起身上。謝起體內躁動的魂魄,在朱碧手心下,慢慢安靜下來,不再飛出。
朱碧感覺到自己身上被一道柔和溫暖的光明沐浴,通體舒暢如流年長歌,神智瞬間回籠。她抬頭看去,從天邊而來的白衣男子,緩緩落在地上。
他優雅如畫,一種光亮之美的氣息,層層疊疊,無窮無盡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感染萬物。他站在庭院水邊的月亮下,雪衣飄舉,翩若驚鴻,風致特秀。妖鬼濃霧均為他讓路,匍匐在他腳下,顫慄敬仰。
他長發垂腰,垂眼的神色,幽靜又安然,從天邊一步步走來,腳下步步生蓮,一朵朵金色蓮花在衣上旋轉,綻放又凋落,又再次綻放。
你會先看到他清潤純淨而又悠遠寂寥的目光,然後看到他的面容,最後忘記他的面容。
這樣一個存在。
朱碧遲疑,她覺得自己應該認識他。但他,絕對不是她之前認識的那個人。他身上散發的神光,無比強大,讓眾生跪倒在地,無法和他同處。但隨著他一步步走來,禁制之力被他自己捻訣壓制,院中生靈才終於有了喘息的力氣。
和他相比,古畫中的流光那樣的神力,根本不值一提。
朱碧喃聲,「流光……上神。」沒有辦法,再直呼「流光」了。她怔怔看著他走下神壇,站在人間。無所不能的神,終於入塵世了嗎?
聽到朱碧的聲音,地上奄奄一息的月剎動了動,扶著自己受傷的身體,緩緩坐起來。她發現,在那清光的治癒之力下,她非但沒有被屍吻收進去,還可以繼續保持人形。
月剎抬眸,看到白衣男子的目光,露出一個又想哭、又想笑的表情來。可她動了動唇,終於一句話不敢說。
月剎難過無比地看著他。
高高在上的神,不需要人喜歡,只需要臣服。
可是這麼多年……她愛了他這麼多年。她成為了另一個模樣,不斷毀約,讓明城變成一座默劇。
她既怕他出現,又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