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又讓大家明天也不要出去幹活兒了,好好在家收拾一下,說不定縣尊大人就要進屋坐坐呢?
兩天很快過去,三月十二日,錢鵬陽帶著趙師爺下鄉視察農事。
雖然最後的目的地是西林鎮的王家村,但一路上錢鵬陽卻是邊走邊看,視察各地的春耕情況。
錢大人出來是公事,走得慢,趙世華作為師爺是陪同,但帶著女眷同行即使大人不說,他自己也絕不好。本來以為大人會直接去王家村才帶著孩子的,沒想到竟然是一路視察過去。他估計以這個速度,還要兩天才能到王家村。於是,當晚趙世華就和顧宛娘商議,第二天讓他帶著幾個孩子先回老家去。
安南安齊都是鄉下長大的孩子,對跟著錢大人視察農事不怎麼感興趣,高高興興的答應了。可是,安然卻不答應。她好不容易能出來一趟,又要將她裝上馬車直接拉回王家村怎麼行?現在她才五歲,還可以出門,等她過了七歲,豈不是整天都要被關在屋裡?
趙世華向來寵孩子,但大是大非上卻不肯妥協。這次不管安然怎麼哀求撒嬌,他都不同意讓她留下,非讓她跟著孃親哥哥一起回老家不可。
安然看爹爹鐵了心不答應,也沒有哭鬧,只是黯然地走了出去。
這天晚上他們藉助在鎮裡一個大戶人家的院子裡。錢大人和大少爺住了正房,趙師爺一家住了東廂房,金捕頭帶著幾名衙役住了西廂房。
安然和爹孃一起睡一張床,兩個哥哥睡一張床。大人和哥哥都很累,沒多大一會兒安然就聽到他們均勻的呼吸了。但安然卻怎麼都睡不著。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她竟然悄悄從爹爹腳邊爬下床,穿好衣服跑了出去。那一刻,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待著,於是她出了房門,來到了外面的小花園裡。
今晚是十二,月亮還差一點就圓了。天氣很晴朗,月色極好,照得周圍的夜空居然是深藍色的,還有一絲輕盈的白雲從月亮下面慢慢飄了過去。星星很耀眼,很漂亮,只是那麼遙遠。安然看著天上的月亮,心裡卻不可抑制的湧上一種絕望的悲傷。
其實他知道爹爹說的很有道理,他是跟著大人出來辦公事的,不能帶著她,她不怪爹爹。她也不是為明天要跟孃親哥哥一起離開兒鬧脾氣。她只是忍不住懷念從前。
在前世,她是多麼自由快樂啊!不管她想去哪裡,哥哥都會帶她去。哥哥就好像是她心中的神,能滿足她所有的願望。可是在這裡,儘管爹爹孃親哥哥都很疼愛她,但這個社會加諸於女子的束縛和規矩還是太多了。她現在才五歲就已經這樣了,她不知道等十年以後,自己還會被束縛成什麼樣子,還有沒有自我。
其實她很後悔,那天她不該衝動的。她要是沒有跑出去該多好?就算她不能跟哥哥結婚,但她相信,哥哥一樣會疼愛她一輩子的。
眼淚是什麼時候流出來的,安然並不清楚。她坐在花園中那個小魚池用花崗岩鋪成的池沿上,屈起雙膝,兩手撐著頭,一會兒看看高遠無垠的天空,一會兒又看看水中浸在咫尺的月亮。可是為什麼水裡的月亮越來越模糊了呢?安然忍不住伸出手在水中輕輕攪動了一下,水波一圈圈的盪出去,水裡的月亮便完全破碎了······
今晚借住在這家的張老爺很好客,準備了豐富的宴席款待他們。
錢銳作為縣令大人成年的嫡長子,又已經有了秀才的功名,也是被眾人奉承的物件。他雖然書讀得不錯,又自幼習武,但於人情上的見識還少了些,最後是被人灌醉了抬回房裡去的。半夜裡,他起來上茅房,只覺得滿嘴酒氣,渾身燥熱不舒服。他自己倒了杯冷水喝了,而後又開啟門打算出去透透氣。
剛剛走進園子裡,就看到月光下的小池邊柳樹下好像有什麼動了一下。錢銳心神一震,酒便一下子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