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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她把張志弦帶回家中喝茶。

志弦十分恭敬,外婆見他粗眉大眼,體格壯健,處處維護家葆,便覺放心。

兩個年輕人接著出去看電影。

老人獨坐客廳,輕輕說:「女兒,家葆的眼光比你好得多,你該放心。」

室內像是有輕輕一聲嘆息。

老人聽覺不好,沒察覺。

她又流下眼淚。

這時,窗外吹進一陣輕風,房間內有什麼拂動。

咦,是桃紅色的衣褲呢。

連老人都起了疑心,走進寢室看個究竟。

不,沒有人。

是那件故衣,家葆把它掛衣櫥外,因為風的緣故,它抖動了一下,像是誰認得路,回家來了。訪友勁珊的祖父在醫院裹。

醫生說,只差遲早了,叮囑勁珊把握機會,與他共度最後時刻。

勁珊決定盡力做到。

她天天下班去病房陪老人,服侍他吃一個水果,聊聊天。

所有事都已吩咐妥當,公寓以及小筆現金,都由勁珊承繼。

勁珊的父母一早離異,分別又結了婚,各自生了好幾個孩子,勁珊跟著祖父長大,倒也清靜。

祖父病重,她份外傷神,祖孫自幼相依為命,說什麼都不捨得。

那天下午,祖父的精神比平常好一些,忽然自皮夾子內取出一張小小照片,遞到勁珊面前。

勁珊一看,「咦,」她詫異,「這是誰?」

黑白著色照片中有兩個人,一個年輕男子,及一個五六歲大小女孩。

照片歷史悠久,應有二十多年,那時彩色底片還不普遍,照相館喜在黑白照片描上顏色。

那男子穿軍服,女孩梳兩條辮子。

勁珊又問:「他們是誰?」

照片顯然受到祖父珍藏,為什麼?

只聽得祖父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什麼?更奇了。

祖父嘆口氣,「勁珊,我年輕時,是個軍人。」

勁珊知道這個事實。

祖父當年帶妻兒移民舊金山,因找不到工作,毅然參軍,家人成軍眷,得到比較好的生活,可是不到三年,那場著名的東南亞戰爭便爆發了。

那時,勁珊尚未出世。

那一場纏綿殘酷的戰爭一連延續了十多年,但是祖父只出去過一年,使負傷回家。

他傷得很重,需切除右腿,從此退役,做小生意,開一家雜貨店,生意不錯。

他從來不提當年的事。

直到今日。

勁珊握著祖父的手,屏息聆聽祖父的話,也許,他神智已經有點模糊。

「勁珊,回家之後,我衰老得很快,因為戰爭的陰影揮之不去。變成重擔,子女又不燎解我的經歷,讀完書紛紛離家而去。」

這時看護進來問:「病人會不會太累?」

勁珊連忙答:「我們很好。」

看護又出去了。

勁珊知道這已是祖父最後一番話,把耳朵貼得更近。

「去,勁珊,去找這個小女孩。」

勁珊著急,「她叫什麼名字,住在何處?」

「我不知道。」

「阿,祖父,這真是個難題,叫我怎麼找?」

只聽得祖父沉沉說下去:「那一日,我走進叢林,背著裝備,像往日一樣,與同伴一直往前走,有時,一走七八個小時,累得說不出話來。

「我還記得,那日陽光很好,但是樹林實在太密,照不透樹葉,泥土仍然濕濘,舉步艱難,我走在最後。

「忽然之間,我看到樹葉中有一雙眼睛,有人看住我,我站停腳步,混身寒毛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