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的雙眼炯炯有神:“楊廣是一個在他父皇的年代裡,給壓得太狠,藏得太深,以至於精神上已經不正常的傢伙,他每天都在演戲,為了自保,也為了奪那東宮之位,演得他自己人格分裂,直到最後。他的父皇得知了他的一切醜惡行徑之後,想要廢他。卻被他弒君奪位,然後為保皇位誅殺,陷害自己的兄弟,此人連基本的骨肉親情都拋棄了,你能說是個正常人嗎?”
“先皇太偉大,那功業是他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他自己很清楚這一點,但偏偏不服,弘大,這就是我說的極度自卑所導致的剛愎自用,他的所作所為,那些異想天開的奇想,不是出於深思熟慮後,充滿自信的謀定而後動,而純粹是刻意地想要超過他的父皇,乃至於超過一切名垂青史的偉大帝王,所做出的瘋狂之舉。”
“而最可怕的是,從他殺高僕射開始,就等於自斷言路了,你裴弘大,我王行滿,甚至虞世基,裴蘊這些人,也不是不能進忠言的,但看到了高僕射進忠言的下場,我們還會說實話嗎?還敢說實話嗎?楊廣拿定了主意的事情,你我再怎麼勸,亦是無用,就象這次殺薛道衡,難道楊廣不知道殺掉這個完全沒有威脅,相反在士人中有崇高聲譽的大文豪,會給自己造成何等的壞處嗎?他很清楚,但他還是這麼做了,就因為薛道衡不肯象虞世基那樣跪在他面前,抱著他的腿使勁拍馬屁,就因為薛道衡多年前曾有意無意地得罪過他。一個如此沒有心胸和氣度的君王,他的天下,可能長久嗎?”
裴世矩點了點頭:“行滿,你說得都對,但事情未必會絕望到不可收拾的程度,楊廣畢竟還是聰明絕頂,有些事情,一時為了面子,聽不進勸,但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他應該還是會有所妥協的。”
“就好比徵高句麗,若是出師不利,後方又是到處民變,到那時候我等一起勸諫,請他罷兵幾年,再想辦法讓高句麗服軟,象當年那樣上一降表,給足了他面子,未必會真的就亡了大隋,就是當年的漢武帝,連年對匈奴用兵,窮兵黷武,最後還不是下了輪臺罪已詔,罷手收兵,換來了漢朝後面幾百年的江山嘛。”
王世充搖了搖頭:“弘大,你把楊廣想得太好了,他不是漢武帝,漢武帝有足夠的心胸氣度,可以不殺司馬遷,甚至透過讓司馬遷給李陵寫傳記的形式,來間接承認自己的過錯誤,楊廣做得到嗎?他能做得到,也不會殺害高僕射,薛夫子了。徵高句麗就算敗了,他也一定會一而再,再而三,絕不可能擺手收兵的,你裴弘大如果想勸,只會賠上自己的性命而已,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裴世矩無奈地搖了搖頭:“行滿,你說得有道理,但我還是不甘心,而且如果你不四處點火,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趁亂起事的話,我想楊廣是可以挺過這一關的,到時候你執意要反,也別怪我不肯跟隨了。”
王世充哈哈一笑:“弘大,你其實真正的目標,是想勸我不要造反,實在勸不動的時候,也希望我如果造反失敗,至少不要把你供出來,對不對?”
裴世矩的臉微微一紅:“你這麼聰明的人,不需要我說得明白吧,這些話說出來多傷感情嘛。”
王世充漸漸地收起了笑容,一動不動地看著裴世矩的雙眼,緩緩地說道:“弘大,你我結交二十年,一路以來,互相扶持,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以前人家常說某些人可以共患難,不可共富貴,但你裴弘大對我,卻是無論富貴還是患難,都是榮辱與共,可以說是我王世充最信得過的朋友,就衝你現在貴為七貴之一,也沒出賣我,我王世充就沒交錯你這個朋友。”
裴世矩的心中一熱,眼眶都有些溼潤了,他的嘴角勾了勾,剛想要開口,王世充卻擺了擺手,沉聲道:“弘大,不要急,請聽我說完。”(未完待續。。)
第九百二十六章 楊玄感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