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家反撲最瘋狂的時候,整個廣德府有近三千戶人家田宅被侵奪,其中又有差不多超過四分之一集中在四田墩。
這還是直接被侵奪田宅、受迫害的戶數。
心存不滿、埋藏下反抗火種的人,更是不知凡幾。
朝廷以為派陳景舟過來已經緩和了矛盾,卻不知道熾烈的巖漿已經在地底沉默的燃燒起來,隨時在等候一個更恰當的時機噴發出來,摧毀四周的一切。
位於界嶺山脈東麓的懸腳嶺古驛道,連線潤州陽羨及湖州長興兩地的陸路通道,驛道以東山勢依舊綿延不絕,直到延伸到太湖之濱。
地形算是懸腳嶺東麓的這片山嶺,峰嶺談不上多高,但嶺險谷深,地形崎嶇,只是當時為了方便收穫太湖水域內的魚蝦,補充食物,還是硬生生開闢出幾條小道以及五座以漁獵為生的村寨,安置進千餘人丁。
韓謙很早就有計劃安排一些老卒退出營伍,並非儲存實力或者其他什麼野心、意圖,純粹是當時十數二十萬婦孺要安置下去,需要大量的精壯勞力參與各種重體力活的勞力。
會面的地點,位於其中一座叫丁家溝的村寨裡。
韓謙登上村寨後的山峰,翠樹濃蔭下,露出土壤的山岩是褐紅色的,又稱赤巖峰,高逾四十餘丈的東峰崖直臨太湖水。
韓謙站在崖頭,眺望浩浩蕩蕩的太湖水,湖中點點青峰林立,其間又分佈一些漁村水寨,有些以捕漁為生,有些為船運為業,但也有一些亦商亦盜,只是大楚立國以來,一直都有加強對近在臥榻之側的太湖盜進行嚴厲打擊,水寨勢力不比鄱陽湖裡那麼瘋狂而已。
「韓東虎、蘇烈他們過來了。」馮翊帶著兩名扈衛走過來,跟韓謙說道。
「行,我們過去。」韓謙說道。
這邊地方狹窄,站不下太多人,前面林裡有一座獵棚,稍加整理,可以用作議事的場地。
韓謙與奚荏、郭榮往前面的林子走過去。
孔熙榮、何柳鋒帶著人手,負責外圍的警戒,馮繚、竇榮二人已經帶著韓東虎、蘇烈以及其他七名起事首領在獵棚前等候。
「大人……」
除韓東虎、蘇烈外,其他七名起事首領,皆是從左廣德軍退下來的武官,看到韓謙,都激動得哽咽起來。
韓謙借婚約之事返回敘州,當時留在廣德府的諸多軍民,都差不多安排了出路,大規模的梯坡圍湖開墾也進行得如火如荼,敘州匠工甚至留到次年的四月才最後一批撤出。
除開隨韓謙遷往敘州的數千軍民外,留下來的人照道理說已經跟敘州脫離了關係。
然而只要是人,總有依賴性。
特別世家反撲最兇狠的時候,那麼多人無辜受株連入獄,慘遭酷刑、或死或殘,那麼多人安身立命的田宅被奪,迫於當時世家宗兵駐紮左右的禁軍精銳,非敢起兵反抗,對朝廷、對世家心存滔天怨恨之時,又何嘗沒有被敘州拋棄的失落感?
「郭逍、郭全、周柱、林江、林勝……」
在那些從左廣德軍退下來、選擇留在廣德府安身落戶的武官裡,郭逍、周柱等七人,也都是骨幹,因此才有可能以他們七人為首,與韓東虎、蘇烈他們串連,準備起事——韓謙對他們都有印象,招呼他們進獵棚坐下來說話,不需要拘於禮數。
這七人滿心激動,甚至都有些難以自抑,緊跟著韓謙走進矮小的獵棚,躬著身子,甘願以這麼彆扭的姿勢站在那裡聽韓謙訓示。
蘇烈有些猶豫、遲疑,跟著韓東虎走進獵棚,神色間也頗為不自然。
韓謙也不以為意,招呼蘇烈與韓東虎坐到他身邊來,問韓東虎道:「這位便是雙刀蘇爺?」
「在黔陽侯面前,蘇烈乃無名小輩,不敢當此稱謂。」蘇烈心態再踞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