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甄滿臉狐疑的盯住老者,對他的這番話是將信將疑,但仔細琢磨下來,這尚家的老奴也沒有必要在諸多細節上欺瞞他。
這時候兩名衙吏從外面走進來,稟報說道:「看車馬痕跡,尚家的逃奴是往南面黟山方向逃去,他們有四十多匹馬,此時多半已經進入黟山,或許只能派人通傳宣州、歙州協助捉拿……」
縣裡僅有不到兩百刀弓手,這還是結束戰爭不久的超編狀態。
現在縣裡各處都要用人,而進山追剿受過訓練、兵甲皆全的十多逃奴,即便這些逃奴受五六十名婦孺拖累,縣裡派出三四十名刀弓手都未必夠用,很可能會出現難以預料的死傷。
最好的辦法就是通知宣州、歙州,由這兩州從州營調派精銳進山追逃,才更有把握。
衛甄愣了一會兒神,似乎心思完全不在追逃這事上,眼神轉為陰柔的瞥了還跌坐在地上的尚家老奴一眼,跟身後的兩名衙吏說道:「這尚家老奴,剛才回我的話不盡不實,本官懷疑他可能與刺客、逃奴有勾結,不用刑怕是不能叫他說出實話來——你們拖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看他還說不說實話。」
「大人,他這……」衙吏遲疑的看了那尚家老奴一眼,心想他這身子骨,三十大板打下來,還能剩半口氣,不得當場將他給打死了?
「怎麼,你們懷疑本官的決定?」衛甄厲色盯住兩名衙吏,說道,「先不要問他話,等用過刑看他還說不說實話,還敢不敢欺瞞本官?」
「是。」衙吏領會到衛甄的意思,不顧那老奴哭叫,捂住他的嘴便拖著他瘦骨嶙峋的孱弱身子到隔壁屋直接用刑。
片晌後那兩名衙吏跑回來稟告:「那尚家老奴,都沒能挨過二十大板,便不行了。」
「真是可恨。」
衛甄枯瘦的老臉這一刻微微猙獰、扭曲起來,站在屍首中間斟酌片晌,說道。
「你們擬文書,便說縣衙今日午前接尚家老奴報官,說是縉雲司陳大人、刑部申大人走後,尚文盛察覺府裡有奴婢與刺客勾結,然而未曾等尚文盛再次報官,與刺客勾結的那些奴婢便有察覺,搶先作反殺害尚大人,又將不甘心從賊的部曲陳湘等六人拿繩索捆縛於室。尚家老奴察覺此事後,趕往溧水報官,本官率衙吏到尚家堡,發現陳湘等部曲也都遭殺害,與尚家老奴說辭有異。本官疑尚家老奴與賊勾結,刑訊之,尚家老奴抵不住刑訊,氣絕身亡——賊人殺害尚文盛及尚家忠僕後,有可能已逃往廣德府或宣州。你們將這文書抄寫數份,立刻傳報京兆府、刑部及縉雲司以及廣德府、宣州、歙州等衙署,請求他們協助追捕殺主逃奴……」
那兩名衙吏也不知道尚家老奴到底跟大人說了什麼,竟然叫大人迫不及待的刑殺滅口,但他們對視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照衛甄的意思草擬公案文書,核驗無誤後又抄寫數份,派快馬往諸衙署送去。
這些事情處理完,衛甄又想起一件事,問衙吏:「尚家堡生變,前日夜裡便派人去溧陽通知尚家大公子,怎麼尚家大公子這時候人還沒有回來?」
「前天派了兩人去溧陽報信,有一人提前回來稟告說尚孟通人不在溧陽,帶人去丹徒見新上任的潤州刺史,另外一人則繼續趕去丹徒報信,可能在途中耽擱了一些時間。」衙吏說道。
這年頭通傳報信,效率很低。兩百多里的路程,縣裡的衙役都耍奸偷滑慣了,在途中耽擱一兩天實屬正常。
「再派一人騎快馬追去丹徒找尚孟通報信,」衛甄說道,「本官還要先回衙署處理其他事情,要是尚大公子或者縉雲司、刑部再派人直接過來,你們先負責接應著……」
……
……
從尚家堡前往潤州州治丹徒城,走茅山東翼的馳道,再到延陵埠過渡口是最快的一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