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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漾看著堂前的燭火,三角老眼渾濁不堪,長久沒有吭聲。

見沈漾遲遲不吭聲,薛若谷又勸道:「此時雖說棠邑離不開黔陽侯,壽王在朝中也是中流砥柱,不能或缺,但能不能使黔陽侯、壽王懸崖勒馬,限制他們野心不再無限制膨脹下去,關鍵在於朝廷水師能否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建立起來,形成戰鬥力——要不然的話,待到養虎成患之日,也是悔之晚矣……」

薛若谷的意思也很明確,不管韓謙、楊致堂等人有沒有野心、虎狼之志,只要朝廷能掌握絕對的實力,他們即便是有野心,也會變成沒野心。

水師的重建,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他建議沈漾進宮,將諸多事稟於延佑帝,自然不是專為了告密,實是在戶部、鹽鐵使司之外,內廷還直接掌握著大片皇莊皇苑以及官奴婢——當年天佑帝賞賜給臨江王府的長春宮皇莊,便有十數裡縱橫、數千戶奴婢。

此外,內廷還掌握大量的官辦匠坊、銅鐵礦大及鑄錢大權。

此時在日益窘迫的中樞歲入之外,也只有內廷能一下子額外擠出上百萬緡的錢糧,重建水師。

中樞院司沒有資格動用內廷府庫的錢糧,但陛下可以啊!

問題在於,他們想要說服陛下同意調撥內廷府庫的錢糧,必然要將背後的細節末枝都說清楚,叫陛下看清楚在右龍武軍旗下新編一部水軍去負責潤州以東沿江、沿海的防務,對大楚社稷將會有怎樣的危害。

說到這裡,薛若谷也給張潛、秦問遞眼色,要他們一起勸沈漾早作決斷。

張潛待要說什麼,沈漾已搖起頭,嘆氣說道:

「陛下乃有先帝遺風,聰慧過人,但有些時候還是太操之過急了,此事叫陛下知悉,可能會叫局勢越發的混亂,而無益於大楚社稷……」

張潛心裡所想也是如此,認為有些形勢發展到眼前的這一步,與陛下猜忌韓謙有著極大的關係,現在好不容易緩和下來,他們再要去捅破這些事,極可能他們所期待的事情沒能解決好,反倒有可能火上澆油,將形勢搞得越發的混亂。

「黔陽侯、信王、壽王為一時之利害,勾連在一起,但黔陽侯有虎狼之心,信王有不臣之志,而楊致堂也不是省油的燈,又豈會長久?我們即便先遂其意,不僅能有利於先制外敵,也會叫太后、李知誥那邊對他們更有忌憚。或有一日,陛下能忍天下之不能忍,容天下之不能容,才是削減強藩之時,」秦問說道,「再說了,韓氏家底再厚,又能支撐多久,我們何苦在他們鋒芒畢露之時,以硬碰硬?」

秦問的意見與薛若谷略有不同。

梁軍水師侵擾沿海漸成大患,擴建水軍加強潤州以東沿江沿海的防務,已是燃眉之急,不能再因為爭執而無限期的拖延下去,他主張相府這邊暫退一步,同意右龍武軍旗下新編水軍以防敵擾,總之先將大楚疆域維持住,再搞內鬥不遲。

雖然他們都清楚朝廷直接掌握一支戰力強大的水師的重要性,但問題除了要成功說服陛下使內廷拿錢,戰船從哪裡來,水師將領又從哪裡選拔?

這些事不還得跟敘州,跟樞密院扯皮?

「唉,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沈漾揮了揮手,示意這事繼續擱置不提。

……

……

韓道銘、馮繚直到深夜才從壽王府告辭離開,走出側門,登上一輛極不起眼的馬車,穿街過巷往城東駛去。

金陵城內宵禁還沒有取消,但遇到巡街人馬,馬車前面有兩名騎客便出示令牌先行打發開,護送馬車悄無聲息的駛往韓府。

韓道銘親自身穿便服去見壽王楊致堂,託以說親之事,相當於是直接跟壽王府那邊攤牌,韓道昌、韓端以及隨馮繚趕回金陵的韓成蒙,也都緊張的守在前宅等候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