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後塗滿厚粉的臉,這一刻猙獰而扭曲,充滿著騰騰殺氣,像看死魚似的,盯住半身不遂、癱坐在龍椅上的天佑帝。
她的眼神凌厲像是刀子一般,想要從天佑帝身上活生生的割下肉來,才解這些年壓抑在心頭沒能宣洩出來的怨毒。
趙明廷、陳行墨跪在地上,背脊生寒。
他們伺候徐後多年,知道徐後諸事會留後手,但沒有想到內府局被鍾毓禮視為親信的六名典事裡,有兩人,也恰恰最受鍾毓禮信任的兩人,也是今日陪同鍾毓禮到京兆府與韓道勛密查沈鶴身死真相的兩人,竟然是徐後的人。
牛耕儒坐在一旁的錦榻之上,也是坐立不安,他更沒有想到從天佑帝在淮南軍任營指揮使時,就一直提拔、重用天佑帝,在天佑帝擔任準南節使度之後,還繼續留在淮南任監軍,輔佐天佑帝的溫暮橋,這一刻如老鴉一般,老眼半眯、一聲不吭的站在徐後的身後。
「你也不想想當年你什麼都不是,溫大人憑什麼賞識你、提拔你?陛下你當年被孫儒打得跟敗家犬似的,就剩數百兵卒逃回楚州,溫大人又憑什麼像一條忠誠的老狗似的,拿出全部家當助你重新招攬部曲?你這一切得來太容易,就真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就真以為所有人都該是欠你的,所有人都該得對你百依百順,所有人都得任著你出爾反爾?就算渥兒荒嬉無能,就算我弟弟真有謀反之心,陛下你心裡想想,這大楚的江山即便真是換我徐家來坐,是不是也算是兌現陛下你當初對哀家的承諾?」
天佑帝張了張口,但中毒已深的他,舌根麻痺,已經不能清晰的吐出半個字來,只能勉強顫巍巍的抬起手。
「拿筆墨伺候陛下。」徐後彷彿一頭雄鷹高踞崇文殿之中,示意侍立左右的兩名內府局典事,將筆墨拿給天佑帝,看這條老狗臨死之時,還有什麼遺言留下來。
一人遞上醮過墨的筆,一人託著宣紙湊到跟前,就見天佑帝拼盡全力,歪歪扭扭的寫出數字:
「朕可擬詔,但你要立誓,大楚江山僅可傳楊氏一族!」
「陛下你忘了,即便沒有陛下你親筆所書,但有溫大人、牛大人二位大臣代為擬詔,朝臣誰敢質疑?」徐後不屑一顧地說道。
天佑帝又歪歪扭扭的寫道:「韓道勛不會信,你們也鬥不過韓道勛!你們誰能在四年之前就佈下敘州之謀輔佐三兒?溫暮橋有問題,韓道勛就暗示過朕,可恨朕未能信他!」
老眼微眯的溫暮橋這一刻也是驟然睜開眼。
牛耕儒與跪在龍椅之旁的趙明廷也是暗暗心驚:
是啊,誰能想到當年韓道勛在廷上諫驅饑民,竟然是為三皇子謀龍雀軍的兵權,誰又能想到韓道勛外放敘州這一偏隅之地,後續竟然會導致三皇子統兵削藩等一系列的變化?
韓道勛太強了,這人非除掉不可,絕不能讓他出城去!
眾人相疑之際,誰都沒有注意天佑帝黯然無光的眼瞳裡藏著最後一絲尚算凌厲的殺機……
第三百四十一章 奉詔
「安寧宮聯合太子及牛耕儒,已經將崇禮門控制起來了,不會有什麼秘詔能出崇文殿了!大廈將傾、獨木難支!」馮繚站在京兆府的內堂之上,苦苦勸說道,「大人倘若想少死些人,此時保住有用之身,撤到桃塢集,或能與信昌侯李普共掌兵權……」
雖然多次外遷,但潭州護軍府在桃塢集屯營以及永春宮的莊院,猶掌管著八千餘兵戶。
這些兵戶裡,雖然有六千餘健勇編入現役,此時還駐紮在潭州等地,也是韓謙建議三皇子以輪戍名義要撤回金陵的那部分人馬,但這部人馬的調動需要時間,短時間難以趕回來應急。
不過,緊急之時將桃塢集屯營軍府及永春宮所有的兵戶、屯戶都撤入秋湖山別院,還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