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帝早年率淮南軍渡江,算是較為和平的接手當時還是昇州節度使府治所的金陵城。
自漢末吳都以降近千年積累的世家士族,在金陵城內的根基傳承就沒有徹底斷絕過,加上隨天佑帝入主金陵的新貴們,金陵蓄養奴婢的傳統在大楚開國這十數年以來,也算是臻於極致了。
算上各家府上及城外田莊、作坊所豢養的奴婢,差不多佔到金陵百萬人口的近六成。
像馮家在金陵就擁有五千餘奴婢;三皇子楊元溥受封臨江郡王時,一次就得賞賜千戶、六千餘口奴婢。
見韓謙沉默不語,李普繼續斥道:「此前,你據茅山,多多少少還能從周邊鎮埠徵得糧谷,但從今日之後,不說淮南、淮東、荊襄、江東、江西的世家門閥了,金陵內外大小門閥近千家,皆人人自危,視你為仇寇,都將糾集部曲族兵與你為敵、與嶽陽為敵,你要如何應對之,你要嶽陽如何應對之?」
韓謙看著隨李普從小茅峰趕來的李秀、李磧坐在大廳兩側的長案後,皆一副心有戚然的樣子,但他絲毫不覺得意外,李秀、李磧二人拋開與李普的親近關係,他們身為將門宗閥子弟,想要他們將屁股坐在最底層、最卑賤的奴婢這邊,怎麼可能?
不過,面對李普咄咄逼人的質問,韓謙也沒有精力跟他糾纏下來,霍然立起,目光凌厲的盯住李普,說道:「金陵及江東宗豪,即便那些騎牆觀望者,最終要麼歸附於楚州,要麼投效於安寧宮,沒有一家會效命於嶽陽,我傳命徵召江東及金陵奴婢入營,嶽陽有什麼為難的?」
「但荊襄、江西、湖南宗閥世家卻不會這麼想。」李普說道,此時有李秀率四百多絕對忠誠的精銳騎兵站在他的身後,他說話的底氣也足上許多。
韓謙冷哼道:「我身入金陵,立誓要與身後五萬婦孺共進退,從這一刻起,我身後便是萬丈懸崖,不管前方路途有多艱險,也唯有往前闖出一條生路來。你要畏難,可以退去嶽陽,說這一切皆是我擅自妄為,以後一切後果,自有我韓某人一力承擔。」
韓謙話都說到這份上,信昌侯李普還能說什麼?
他轉身看在座的諸將,似乎對他的苦口婆心也無動於衷,才省得林海崢、馮宣、趙無忌、郭奴兒等韓謙這些年所培養的嫡系,以及施績、魏常、肖大虎、竇榮新近提拔起來的將領,實際都是出身卑賤。
信昌侯李普看向張平、袁國維,問道:「張大人、袁大人,你們對這事便沒有半點意見?」
不要說張平了,李普相信袁國維站在三皇子、站在嶽陽的立場之上,也不應該放任韓謙胡作非為。
這封告函傳出去,不僅會在嶽陽內部引起極大的紛爭,更斷絕了嶽陽招攬周邊勢力的可能。
張平清咳一聲,假裝也是這時才知道告函的事情,和稀泥地說道:「或許派人去嶽陽,請殿下決之?」
李普眼睛陰戾的盯住張平,沒想到他竟然不願旗幟分明的直接站出來質疑韓謙的行徑,而是將事情推到嶽陽議決,這不是幫著韓謙拖延,叫徵召奴婢入伍之事變成既定的事實嗎?
李普後悔剛才匆匆離開,都不知道這半天時間裡,韓謙有跟張平說過什麼,或者承諾過什麼。
當然,張平再是神陵司的故吏,此時他公開身份乃是嶽陽派到韓謙身邊的監軍使,李普還不能摁住他的脖子,令他跟韓謙唱對臺戲,他再看向袁國維坐在案後一聲都不吭,知道他勢單力微,今日恐怕是不可能叫韓謙收回成命了。
「韓大人既然一意孤行,我也拿你沒轍,但還是希望你能三思而後行!」李普負氣說道,拱拱手,再次與李秀、李磧一起退出議事大廳。
走到廊前的院子裡,李普低聲問李秀:「你父親會如何看待這事?」
「韓謙一意孤行,我父親出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