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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元溥在信裡痛斥漢東諸將庸碌畏敵,短短十天時間內,就致使大楚五六百里的疆土陷落敵手,同時立誓要與淅川城共存亡,要與襄州城一起分擔梁軍南下進攻的巨大壓力。

三皇子這封回函盪氣迴腸,令很多人滿心羞愧。

曾幾何時,襄州將吏都將三皇子視為剛滿十五歲的孺子小兒。

在他們眼裡,三皇子不過是僥倖生在帝王家,也是因為天佑帝有培養其的心思,才有機會出任鄧襄行營副帥。

因此很多事務,襄州將吏寧可跟三皇子身邊的沈漾、張平、郭榮等人溝通,也不願跟三皇子多費唇舌,甚至都懷疑三皇子到底知道多少軍務。

誰能想人心惶惶、大多數人滿心想著南逃荊州之際,他們眼裡的孺子小兒卻悍然西進,立誓率領他們眼裡的弱旅龍雀軍與淅川城共存亡?

三皇子的這封信,是直接經軍使送到杜崇韜手裡的,郭榮都未能事先看到。

雖說字裡行間,是沈漾風骨鏗鏘的文風,但無疑這是三皇子楊元溥內心真實的表露。

雖然郭榮猜測三皇子出鎮淅川,更多是韓謙、李知誥等人的密謀,但他依舊難抑胸臆間的波瀾,暗感三皇子真要有與淅川共存亡的決心,鄧襄局勢未必沒有挽回的餘地。

雖然郭榮也知道此戰若能擊退梁軍,三皇子必將贏得空前的聲望,至少在鄧襄將吏的心目中會下刻骨銘心的印象,也將進一步堅定陛下廢嫡的決心,這對安寧宮一系絕非什麼好事,但在眼前的情形,難道他還能期待淅川城不守、三皇子葬身於丹水之畔?

郭榮看向坐對他斜對面的職方司鄧襄房主事金瑞,見他神色凝重,卻不知道他心裡如何看待三皇子這封信。

杜崇韜這時候將信件放在長案之上,虎目灼然的盯住諸多將吏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

「荊子口、淅川城若失,梁敵關中兵馬及糧草將沿丹江而下,在金陵援兵殺潰梁軍在外圍的封鎖之前,襄州城將徹底陷入孤立無援的困境。殿下識得大勢,更難得識得大義,以龍子之軀,毅然要與淅川城共存亡,實乃大楚之幸,實乃我等大楚臣民之幸。我等將吏皆是大楚臣子,食皇糧、享皇恩,卻滿心惶然想著南逃荊州,心中有愧否?」

杜崇韜從箭壺裡取出一桿羽箭,一撅兩截,擲於庭前,又振聲說道:

「本帥今日立誓,與襄州城共存亡,人在城在,城亡人滅,若違此誓,有如此箭,天誅地滅。本帥決定已下,倘若再有人妄議棄城南逃、亂我軍心,皆以資敵罪問斬!」

第一百八十五章 金陵來使

秦嶺南麓的氣候要比北方溫潤得多,到二月下旬,凋零蕭條的山頭便泛起淡淡的青色,不再索然無味。

從牆頭望下去,殘缺的牆磚縫隙裡,還殘存雨水沒有沖刷去的血跡,嫩黃的草莖似得到血肉的滋養,此時已頑強的鑽出頭來,甚至還有一兩朵細碎的粉白色無名小花已經綻放。

韓謙站在城頭,神色凝重的往四處眺望而去。

雖然迄今已有十二萬梁軍透過方城缺口,似滾滾鐵流般踏入荊襄大地,但梁軍並沒有辦法徹底封鎖丹江西岸的崇山峻嶺,因此韓謙他們被困淅川城中,也隨時能掌握漢水東岸、南岸的局勢發展。

棗陽、隨州、郢州等城幾乎沒有像樣的抵抗,便相繼陷落,在天佑十四年元月下旬,梁軍以玄甲都為核心的南線主力,便都從郢州城東渡過漢水,進入漢水西岸的石門山一線。

南線梁軍先攻陷石門山南面的平州城,然後堅定不移往北推進,與杜崇韜所部在北界山、宣城兩地接連激戰。

梁軍兵馬甚眾,又將強兵悍,作戰勇猛,杜崇韜於二月上旬不得不放棄北界山、宣城等襄州城北面的城隘,使得梁軍從南面逼迫襄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