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漾一直以來都不願牽涉到爭嫡之事裡,主要也是三皇子當時年齡太小,又從小幽養於宮禁之中,當時認定用三皇子替換掉太子,只會給大楚帶來更大的波瀾動盪。
太子不肖,但有太孫可期。
當時他更傾向朝廷所要進行的努力,應該是削減、限制徐氏的權柄。
而後續的形勢發展,完全出乎他的預料,而他也並非不知審時度勢的頑固之人。
郡王府在荊襄戰事之後,便真正有了根基,這趟能對潭州成功削藩,爭嫡之勢便成,三皇子替代太子,於大楚更為有利,他自然是竭盡全力支援。
也恰恰如此,沈漾才不主張用險。
龍雀軍這幾年好不容易湊出兩萬精銳戰兵,這將是令太子及信王屈服的基礎。
韓謙抿抿嘴,沈漾有經世致用之才,但不善用謀,這或許與他的心性有關,這也同時決定著他不大可能注意到金陵城內的異常。
要是天佑帝在金陵突然嗝屁了,他們卻沒有將潭州拿下,那才是大禍臨頭。
只是這個話,他誰都沒有法說。
「為防止我軍爭奪,叛軍將嶽陽城外的鄉民都驅趕入城。倘若溧陽侯出使蜀地能談成和談,這事是對我們有利。嶽陽城以為憑湖臨江,能與潭朗溝通,不愁糧路斷絕,但鎮遠侯此時不知道洞庭湖水情,沒意識到接下來個月都摸不透洞庭湖的水情,到時候將數十萬人都困在嶽陽城裡,入冬之時糧谷耗絕,到時候或能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取之,但先生真願意看到嶽陽餓殍滿城、屍骸盈山嗎?」韓謙盯著沈漾問道。
韓謙這席話可以說是字字誅心,沈漾自詡愛民如子,沉默著難以應對。
事實上,韓謙所說才是最為正統、最穩妥的戰法,而且真要將嶽陽城困得屍骸滿城,潭州、朗州、邵州、衡州也不可能再有什麼抵抗力了。
戰場之上,人命如草芥,沈漾卻難以面對這樣的慘烈結果。
「武陵城堅而小,容納不下多少兵將,而馬融守沅陵城吃過我們的大虧,能調一萬精銳到雲盤嶺,叛軍將迫於形勢,與我們野戰,勝之再奪武陵城,兵馬四處,可直入叛地腹心。這時候,即便馬家還想死扛到底,但潭州豪族還能有幾人陪他們赴死?」韓謙說道,「此策雖險,但一旦功成,叛軍到這一刻或許便剩下獻城乞命一途,潭州便能不戰而下,先生也不需要看到叛地屍骸遍野,也不需要再憂慮梁蜀兩國的動向!」
沈漾沉默良久,說道:「鎮遠侯未必會贊同用險。」
楊澗乃樓船軍的主帥,他要堅決反對,一萬精銳總不能遊過洞庭湖進入沅江。
「那便請先生陪我一起去見鎮遠侯。」韓謙站起來說道。
「好吧,今日夜色已深,明日我便與你一同前往見楊澗。」沈漾點點頭,答應道。
樓船軍水師的駐營,位於西山大營與雲溪驛之間一座往南側凹陷的湖盪子裡,狹窄的湖盪口打下排木作為寨牆,留下七八丈寬的轅門供水師戰船出入。
大小戰船百餘艘停泊在水營湖面上,臨湖的岸上也有上千頂帳篷,供水師將卒輪替登岸休整。
韓謙與沈漾趕到水營駐地拜訪楊澗,也順帶觀看水師將卒的操練。
楊澗此時率樓船軍出征,有五艘五牙樓艦。
五牙樓艦乃是當世最為龐大的戰船,即便是方首平底,吃水也有近丈深,最為顯著的特徵,便是具有五層樓艙,而在第五層甲板之上,還建有望閣,用於瞭望敵情及指揮。
五牙樓艦乃是槳船,不設帆桅,有兩層六十把大槳,驅船近敵作戰,有女牆垛口,長達十三四丈、高出水面四五丈的船體,停在湖泊上有如龐然大物。
楊澗帶著韓謙、沈漾登上一艘五牙樓艦眺望湖江,不動聲色地問道:「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