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通往縉雲樓的夾道,韓謙壓低聲音跟三皇子說道:「剛才微臣沒有說出全部的實情——沈鶴中毒甚深,並非是離開金陵才被人下毒,而是一直都被人下毒,但在宮中有人偷偷往沈鶴飯菜裡放壓製毒發的解藥,因此沈鶴在宮裡只是顯得日漸削瘦,而無中毒症狀。離開金陵後,不再定期服用壓製毒發的解藥,沈鶴的中毒症狀便顯現出來,而且深入骨髓、治無可治。」
楊元溥震驚的盯著韓謙,心裡一時間塞滿太多的疑惑,但也沒有問韓謙為何在沈漾以及他岳父面前沒有吐露實情。
「殿下繼續往前走,邊走邊聽微臣解釋,莫要露出太多的震驚,殿下身邊的人並非全部可靠。」
韓謙壓低聲音,示意三皇子要稍稍掩飾住內心的震驚,繼續往夾道深處走去。
「沈少監如此狀況,微臣更有理由相信陛下很有可能也已經毒入骨髓、無藥可醫了。我們現在去見姜、袁二人,或許能透過他們將此事秘密奏稟陛下知道,但陛下即便相信我們的判斷,龍雀軍此時根基未穩,而梁軍集結蔡州窺視荊襄,陛下極可能調二皇子的兵馬回金陵勤王,而調殿下前往荊襄,以防梁軍長驅直入……」
楊元溥陷入沉默之中,穿過夾道,站在一座空曠的庭院裡,還是忍不住盯住韓謙問道:
「韓師的意思是我們不作聲,梁軍入冬之後便有可能撤兵,而龍雀軍有三四個月的時間,便能有三四萬精銳可用,到時候即便金陵大亂,我才有一線機會?」
「只要沈鶴『確鑿』是染疫而亡,幕後之後應該會拖延對陛下出手,我們應該還有半年到一年左右的時間可用,但一切全憑殿下定度……」韓謙說道,示意三皇子繼續往前走。
韓謙悄悄落後半步,看到三皇子削瘦而長眉糾結的臉。
不管三皇子與天佑帝之間的父子之情是深是淺,要一個十七歲少年對其父身上發生的這一切都假裝不知,不能說不是一個殘酷的考驗。
心思遊離間便走到縉雲樓,韓謙將姜獲、袁國維單獨請過來,問了一些安排秘探潛伏湖南諸州刺探地方民情的情況,但到最後楊元溥都沒有提及下毒之事,便讓姜獲、袁國維各自去忙手頭的事情。
看著袁國維、姜獲不明所以的退出去,楊元溥忍不住長吐一口氣,盯住韓謙問道:「隱忍半年,當真能多一線機會?」
韓謙肯定地說道:「當然。」
楊元溥又嘆了一口氣,與韓謙走出縉雲樓,在侍衛的簇擁下,從夾道往回走去,剛走出夾道,便看到長鄉侯王邕與清陽郡主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鑽出來。
「見過殿下,」長鄉侯王邕拱拱手說道,「我在潭州逗留的時間已經夠久了,剛剛有信使從蜀都過來,攜來我父王的信書,催促我到金陵參拜大楚國主。我父王的信書裡還盛讚殿下文治武功,我有一幼妹,也是剛過舞勺之年,體姿卓約美好,少讀詩書,溫順知禮,此時還沒有許人家,我父王想籍此良機與大楚結秦晉之好,特令我到金陵參拜大楚國主請求恩許……」
三皇子目光灼灼的盯在假扮少年、面帶羞意、勾人心魂的清陽郡主身上,韓謙卻暗暗打量長鄉侯王邕,心想他即便猜不到更多的內幕,但也應該看出沈鶴的中毒症狀,是什麼促使他這麼早下決心將籌碼押到三皇子身上的,難道蜀主王建真有什麼信函剛送進潭州城來?
接下來數日,除了杜七娘外,韓謙還請了潭州城內極有名望的兩位名醫替沈鶴診治。
不過,這兩位名醫都是原潭州節度使府的醫官,沒有被送到金陵受審,也是韓謙惜才,跟三皇子求情才從押送名單裡賜除下來。
他們此時都是受縉雲樓控制的「官奴婢」,兩人對沈鶴診斷的結論,自然都是偶染瘴疫、邪熱侵體,開出方子,主要是抓些清毒溫洩的藥給沈鶴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