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雁低聲道:“練這樣的功夫,不難受麼?”黃仲鬼冷冷地道:“修練‘太陰真氣’,確然艱辛,不過使在敵人身上,對方可以比我痛苦百倍,為了殺我想殺的人,什麼武功我也練了。”
趙婉雁聽他說這話時,語調冷淡一如平常,不禁心裡一寒,輕聲道:“向大哥的武功很好,可是他……他並不隨便殺人的。黃先生,你這樣子,不覺得……不大好麼?”
黃仲鬼緩緩地道:“我要殺的人,也並不多。最想殺的,至今也還沒殺成。待我武功大成,殺了這個人,也就是我畢命之日,是非善惡,再也與我無關。”
趙婉雁驀地一驚,道:“為什麼?”
黃仲鬼凝望趙婉雁,靜靜地道:“我問你一句話。你相不相信,人死之後,會化為鬼魂?”趙婉雁一怔,不知他用意何在,想了一想,道:“小時後,媽媽曾經說過一些鬼怪故事的,可是……我可真沒見過鬼啊。”黃仲鬼道:“誰都沒見過鬼,那麼人死之後,也就不能夠化成鬼魂,向生前仇人索命。既然如此,我寧願在死之前,先變成鬼。”
此時雖已天明,但山洞之中,光線微弱,黃仲鬼幾句陰森森的話說出來,趙婉雁不由得心中害怕,不自禁地向後稍稍挪退,低聲道:“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只聽黃仲鬼說道:“十二年之前,這一個人來到我所住的地方,害死了一個人。這個人對我而言,就如同向揚對你一樣。”趙婉雁身子一晃,心道:“原來他心愛的人被別人害死了,他是要報仇啊。”
但見黃仲鬼面色冷漠,繼續說道:“當時我並不會絲毫武功,這個人的武功卻是深不可測。我沒有被他殺死,活了下來,詳細的情形,我不必跟你多說。”
說著突然停頓下來,不再說話。
趙婉雁聽他說起往事,隱隱感到他遭遇過極大的變故,但黃仲鬼說話不帶絲毫情感,簡簡單單地說出來,趙婉雁心腸雖軟,卻也感不到他的難過,心中反而替他惻然,輕聲道:“照你這麼說來,你的過去應當是很悲慘的,為什麼你……你好像……一點也不傷痛?”
黃仲鬼道:“從前,我是活在傷痛之中。最早的三年裡,我和凡人一樣的哭,仇恨揮之不去。從那一天之後,我拼命想要找到這個人,投入了一個門派,學習武功,晉升職位,再修練更高的武功,練到最後,我面臨了無法突破的瓶頸。我突然發現,想憑尋常的武功復仇,實在太難了,因為那個人昔時武功遠勝於我。所以,我練了這一門武功。”
說著,黃仲鬼右掌舉起,虛空一劈,“颯”地一下尖銳風聲響過,洞壁上現出一道深達三寸的刀痕,正是“太陰刀”的凌厲氣勁所為。趙婉雁吃了一驚,心中突突而跳,輕聲道:“這功夫果然好厲害。”黃仲鬼道:“不錯,但是這武功陰寒過甚,有悖天理,練深一層功力,便要損傷自身,前人修練此功,沒有一個活過六年。”趙婉雁更是吃驚,道:“那你……你……”
黃仲鬼道:“我修練太陰真氣九年,其實早該死了。開始練功之日,我改了自己的名字,叫做“仲鬼”,原是有此覺悟。”趙婉雁心道:“仲鬼?那是什麼意思?”一想之下,陡然醒悟:“啊,是了,那是人中之鬼,他……他根本不顧自己性命了。”想通此節,心裡好生不忍,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黃仲鬼淡淡地道:“九年之中,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了這個人。武功越深,我越過不慣常人的生活,與其當人,不如當鬼。沒有七情六慾羈絆,武功練得更深,有生之年,才能殺得死他。”趙婉雁輕輕搖頭,心道:“這個樣子,不是太苦了麼?換做了我,我……我是做不到的。”
她聽了黃仲鬼說這一番話,對他不似生人的行徑漸漸瞭解,見他雙眼空洞無神,雖是望著自己,反映出來的卻唯有灰暗的色澤。她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