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洛可沒有如他那般強撐,她任由幾女把她扶著,進了房中。
他們來的是一偏苑。在這裡,急急請來的,臨淄城最好的巫正在候著他們。
這個巫瘦小蒼黑,雙目渾濁,白多黑少。因此,他看人的時候,似乎正在對你翻著白眼,也似乎正在盯向你身後的鬼神一般。
這巫身穿麻衣,下身的服很短,只及小腿處,露出他同樣蒼黑乾枯的赤足。
衛洛被扶近來時,公子涇陵已經到達。他跪坐在房子正中,面向北方,高大的身軀微微向後倚靠著榻,那俊美如雕塑般的面容亦是蒼白如紙。
衛洛瞟了一眼他還滲血不止的傷口,再望向他依然深黑不可測的雙眸,望著他饒是如此重傷,卻依然跪坐的端直的腰身,突然想道,這樣一個驕傲的男人,也許他在面對死亡時,也會這般端坐的筆直,這般儀表堂堂,威嚴攝人。
眾侍婢把衛洛衛洛扶起來,把她安放在公子涇陵的身邊。剛把她扶著坐在榻上,公子涇陵便轉過子夜般的雙目看向衛洛,左手大力一扳,便把她的上半身壓下,使得衛洛的頭枕上了他屈起的雙膝上。
衛洛本來便是眼前昏花,心跳又急又跳,手腳虛軟無力,他這般把她按在膝上,讓她枕著他,衛洛並沒有掙扎。
公子涇陵伸出左手,託著她的腦袋向自己大腿上移了移,直到她枕得舒服些了,才鬆開手去。
只是這麼一下,他那胸口的血滲得更慌了。衛洛清楚地看見,那血已令得他的右側衣襟處重新濡濕一片。她不小心碰了碰,便發現那片衣襟因為反覆滲血,已經硬邦邦的,還散發著強烈的血腥味。
聞著那濃得嗆鼻的血腥味,衛洛垂下了手指。
而這時,公子涇陵左手順勢一伸,便這麼輕輕地覆在她的臉頰上。那粗糙的骨節,與她細嫩的肌膚相觸,傳來的,卻是濃得讓人心堵的血腥味。
兩人一坐好,中劍客侍婢們齊刷刷地躬身後退,他們整齊地退到了西側角落處跪坐下,一聲不吭。
巫動了。他那白多黑少的眼珠子盯著衛洛和公子涇陵,嘶嘶地說道:&ldo;請靜心相祝!&rdo;
聞言,公子涇陵垂下眼來,他一垂眼,便瞟到了衛洛睜得圓滾滾的墨眼,不由沉聲說道:&ldo;小兒,事關生死,且誠信相祝!&rdo;
衛洛知道他的意思。
於是,她也垂下雙眼,讓自己的心保持空明,在腦中一片恍惚嗡鳴中,她反覆想著一句話:上蒼啊,鬼神啊,讓我的傷痊癒吧!這時刻,整個房中變得鴉雀無聲了。
巫見兩人都垂眼祈求蒼天鬼神了,手中端著一碗水,慢步向他們走來。
他的步伐,雖慢,卻很大,這巫堪堪走了三步,便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在離衛洛兩人只有一步處時,巫停步了。
他身子一轉,便與衛洛兩人一樣,面向著北方。
巫面向著北方,右手中指從破了口的陶琬中沾了一點水,然後把那水朝北方視窗處一彈。
隨著水珠彈出,巫高聲唱道:&ldo;蒼天在上,厚地在下!鬼神在中!&rdo;
接著,他右手扣指再沾了一點水,再把那水朝北方視窗處一彈,又嘶嘶地尖著聲音說道:&ldo;有一婦一夫,為刀兵所傷。&rdo;
這是第二滴水和第二句祝詞了。
接著,巫再沾上第三滴水,第三次朝著視窗一彈後,再次唱道:&ldo;某今奉上雙犬為牲,魂靈相求,且賜平安!咄--急急如敕令!&rdo;
巫所說的第三句話,幾乎是暴喝出聲,要不是衛洛神思恍惚,肯定會被嚇上一跳。
他的話音一落,便把那破陶碗捧在頭頂,腰間一扭,赤足圍著衛洛和公子涇陵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