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錢?”
“八千。”經紀人趕忙補上一句,“請不要誤會,焦秉貞是康熙皇帝的工筆畫工,跟朗世寧學過一手,但他的畫不搶手,沒人要偽造,所以保證真跡,我賣得便宜是因為畫有幾處折損……有時就是這樣的,愈便宜的東西反而沒人要。”
“我瞭解,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我這就付帳,你幫我把畫放進保護夾裡,再送到我平常指定的裱褙店。”
二十分鐘後,雷干城與佟信蟬雙雙步出金山南路的畫廊大樓,他說要逛街買禮物,因為秦麗的生日快到了,還有其他人的也得趕著送。
上回亂吃飛醋砸了鍋底,這回她沒敢有異議,遵照小江的指示提醒自己要溫柔、要體貼。於是兩人往左一拐便開始在信義路上壓馬路,進了幾家首飾專賣店,老闆娘的手由東櫃摸到西櫃,只要見雷干城笑著點頭,就忙將物件挑了出來,他二話不嫌便要老闆娘一一包起來,並遞出一行人名與地址交代老闆娘送到指定地點。像他這樣的散財童子幾年也碰不上一個,老闆娘當然銜命照辦了。
連續在商家間三進三出,辦完兄弟的禮後,他三不五時就對櫥窗上的服飾品頭論足一番,然後對著她說:“不知道穿在你身上會是什麼樣?信蟬,你試穿一下好不好,算是我答謝你陪我一下午的好意。”他的話是客氣又有禮貌,但口氣裡總是帶著不容人置喙的權威,卻又不會自大得令人起反感。
佟信蟬勉為其難地進去試穿,出來亮相時,他多半是看了兩眼就搖頭,然後遞給她另一件換,這樣換穿五次,結果是保守的不登眼、大膽的太露骨、年輕花俏的太浮、小碎花的太老氣,最後是一襲合身及膝的黑洋裝教他點頭了,“這身衣服適合你。”
“是嗎?”佟信蟬倒覺得自己一身晦暗,像個黑寡婦,想起“在獄詠蟬”裡的那一句“不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趕忙就想回更衣室。
他當下請求她,“別換,你這身看起來嫵媚多端,亮麗極了。”
戀愛中的女人哪一個不虛榮?她只好呆站在一旁看他付帳,接過一袋舊衣,跟著他走上騎樓,踏不到十來步,他人一拐又消失在一家老字號的鞋店裡。
佟信蟬終於忍不住推敲他的動機了,“為什麼進這裡?”
“找鞋。”他快答一句,對笑臉迎上前喚他大哥的男店員說:“小范,我朋友想找一雙合腳的舞鞋,她第一次學舞,千萬不要太時髦,要不會跳到骨折的那種。”說完又對一臉怔忡的佟信蟬道:“你穿幾號鞋?”
她凝視他好幾秒,才緩緩的說:“三十六。”
“我猜也是。”他一臉笑意,回身報給小范,外加一句,“順便拿一雙黑絲襪。”
小范領他們走進辦公室後便去找鞋。雷干城則是一屁股往沙發椅上坐下去,兩手交握在膝間。
佟信蟬心裡可是起了鬼。心裡直嘮叨,你猜也是!也是什麼?露出馬腳嗎?我又沒說要跟你學舞,你倒自己先霸道起來。
小范抱著五箱鞋盒回來,丟下她和雷干城就走了出去,還順手帶上辦公室的門。平生頭一遭,她覺得自己跟雷干城在一起時感到危險重重。
她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找鞋這事上。要找不時髦的很難,因為只只都流行得不得了,想來他都是推薦自己的舞小姐上這家店挑鞋,也或許他根本就是進口商。
佟信蟬滿腹疑竇地坐下,脫去平底鞋後,不想十隻塗了蔻丹的腳指頭便赤裸裸地現形了,她緊張地瞄了雷干城一眼,見他撐拉著一雙彈性黑絲襪試韌度,總覺得有點詭異,讓她聯想到古代女人用裹腳布上樑自殺的那一幕,趕忙將鞋一套,反射性地往旁一跳,連鏡子也懶得照,便說:“好了,就這一雙。”
“你不試試別雙嗎?”雷干城話是問得客氣,卻強制地將她拉回來按坐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