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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兩個小仙童守在山門上迎住我們,將我們引入一進寬闊廳堂。廳堂上方坐了個一身玄袍的男子,以手支頤,靠在扶臂上,神色淡淡的,臉長得有些娘娘腔腔。
我其實並不大曉得什麼算是娘娘腔腔,只聽四哥模糊提過,折顏那一張臉俊美得正好,比折顏長得不如的就是面貌平庸,比折顏長得太過的就是娘娘腔腔。四哥這句不那麼正經的話,我一直記著。
我因是四哥帶大的,一向很聽他的話,連他說我們一同掛在廂房裡那幅臆想出來的丹青,乃是一種等閒人無法理解的俊美,我也一直深信不疑,並一直在為成為非等閒人而默默地努著力。
所以,當折顏將我帶進崑崙虛,同座上一身玄袍的這個小白臉打招呼:“墨淵,七千年別來無恙。”我大受打擊。他那一雙細長的眼睛,能目窮千里嗎?他那一對纖巧的耳朵,能耳聽八方嗎?他那一張薄薄的嘴唇,出的聲兒能比蚊子嗡嗡更叫人精神嗎?他那一派清瘦的身形,能扛得動八荒神器之一的軒轅劍嗎?
我覺得典籍裡關於墨淵的那些豐功偉業都是騙人的,一種信仰倒塌的空虛感迎面而來,我握著折顏的手,十分傷心。
折顏將我交給墨淵時,情深意切地編了大通胡話,譬如“這個孩子沒爹沒孃,我見著他時正被丟在一條山溝裡,奄奄地趴著,只剩了一口氣,一身的皮毛也沒個正形,洗檢洗檢才看得出來是個白狐狸崽子”。譬如“我養他養了五萬年,但近來他出落得越發亭亭了,我家裡那位便有些吃醋”。再譬如“我將他送來你這裡實屬逼不得已,這孩子因受了很多苦,我便一直寵著他些,性子不好,也勞你多費心思”。
我因覺得折顏編這些胡話來哄人不好,傷心之餘,還分了一些精神來忐忑。墨淵一直默默無言地坐在一旁聽著。
墨淵既收了我做徒弟,折顏便算大功告成。他功成身退時,著我陪他走一走,送他一程。至山門的一段路,折顏仔細囑咐:“你如今雖是個男兒身,但洗澡的時候萬不可同你的師兄們一處,萬不能叫他們佔了便宜,仍舊要懂得做姑娘的矜持。”我耷拉著頭應了。
墨淵果然處處要多照看我些,我卻嫌棄他長得不夠英勇,不太承他的情。
我對墨淵一直不大恭順,直到栽了人生裡第一個坎,遇到一樁傷筋動骨的大事。
這樁事,須從折顏釀的酒說起。
折顏擅釀酒,又很寵著四哥,釀的酒向來由四哥搬,四哥一向照顧我,我沾他的光,往來十里桃林的酒窖往來得很殷勤,漸漸就有些嗜酒。我因白喝了折顏許多酒,心中過意不去,逢上大宴小宴,便都替他在一眾仙友中吹捧幾句。誠然那時候折顏的釀酒技藝已很不凡了,終歸還有提升的餘地。但我年少天真,一向有些浮誇,有三分便要說五分,有五分便要說十分,所以常在宴席上將他釀的酒吹得天上無地下也無,自然引得一些好酒之人看不慣,要另列出一個釀酒的行家來將折顏比下去,挫我的銳氣。
崑崙虛上便有這麼一個人,我的十六師兄子闌。即便如今,我仍覺得子闌小家子氣,別的師兄聽我讚賞折顏時,知道少年人浮誇,不過微笑著聽聽罷了,縱然有些意見相左的,顧念我是最小的一個師弟,也容我過一過嘴癮。
子闌卻分外不同,總要將那嘴巴嘟得能掛個油瓶,極輕慢地從鼻子裡哼一聲:“嘖嘖嘖,能好喝過師父釀的?”他說的這個師父,自然是墨淵。
因彼時我不待見墨淵,便很不能容忍旁人誇他。見著子闌不以為然的模樣,心頭火刷刷刷往上冒,心中暗暗拿定一個主意,次回定想個辦法,讓他當著所有師兄的面承認墨淵造的酒沒有折顏造的好喝,墨淵不濟,墨淵十分不濟。
我想的這個辦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