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怎麼行?&rdo;村長皺著眉頭,&ldo;這個地方……&rdo;下面的話村長沒有說出來,停頓一會兒才接上說,&ldo;過去,上面下來的人,不是住在東頭,就是住在街中間,那裡離村公所也近。&rdo;
&ldo;村長,你就不要說了。&rdo;高紅臉色嚴肅了,一面從口袋裡取出十天的糧票,&ldo;請你幫我領出十天的糧食送到這裡。有事我再找你。&rdo;
村長只好接過糧票,漲紅著臉敷衍了幾句,走出去了。
說實在話,現在最令這個農家主婦犯難的問題,就是吃飯問題。她不時地抬起頭望望太陽,太陽已經轉到正南方去了,是該做飯的時候。可是做什麼飯呢?能讓上邊下來的人吃自家那種不像樣的飯食嗎?別說違背待客之道,自己心裡也過不去。可是,現在正值春荒季節,瓦罐裡的米只剩下不多幾把,窮人賴以為生的瓜菜也沒有下來。她望望牆頭的北瓜,正開著一片黃花,結出的小瓜還不如小孩的拳頭大。又怕客人看出自己為難的樣子,只在心裡嘆氣。
這婦女盤算了一陣,假託有事就拿起一個小簸箕走出去了。待了好大一陣子,才見她借來了二斤白麵端了回來。
&ldo;大娘,你弄這個幹什麼?&rdo;高紅驚愕地問。
&ldo;這個你就不要管啦!&rdo;大娘說著喜滋滋地做飯去了。
正午時分,飯做好了,週二的兒子也回來了。這孩子看去已有十七八歲,蒙著一塊白毛巾,顯得甚是英俊。原來他一大早起就背著幾個筐簍前去趕集,也是為了換幾個錢度過春荒。
開飯時,大娘給高紅搬了一個小炕桌放到裡間屋炕上,兩張圓圓的白麵餅放在算簾裡。不一時又打了兩個雞蛋放在小銅勺裡炒了炒也端上來。高紅一看,週二一家則每個人捧著一大碗黑糊糊的東西蹲在外屋裡。看見這情景,高紅立時漲紅了臉,說:&ldo;這怎麼行?&rdo;一面說,一面跳下炕來,把兩張白麵餅掰成四份,一人一份放在他們的碗裡,一小盤雞蛋也強行給他們分了。大家爭爭讓讓,還掉到地上很大一塊。
&ldo;閨女,你怎麼能這樣?這是待客,怎麼能每個人都一樣呢?&rdo;大娘顯然帶著不滿責備地說。
&ldo;我不是客,&rdo;高紅帶著笑說,&ldo;你就把我當成你的閨女看吧!&rdo;
高紅說著就抄起一個大黑碗,從鍋裡盛了滿滿一碗吃起來。說實在話,開頭兒只看見碗裡黑糊糊的,並沒有看出是什麼東西。吃了一陣兒,才辨出是山藥幹、蘿蔔乾、胡蘿蔔纓子和玉米麵攙和成的糊糊。那種味道和氣息都是令人難以下嚥的。高紅生來並沒有吃過這樣的飯食,甚至覺得難以承受。但是在群眾面前,她還必須裝作樂呵呵的樣子,使人覺得她吃得很香甜。而在這同時,這一家貧農,尤其是家庭主婦則懷著一種深深的負疚的心情。
&ldo;我不過偶爾吃了一頓這樣的飯食,而他們,長年累月不就是吃這樣的&l;飯&r;嗎?他們是怎樣忍受的呢?&rdo;高紅邊吃邊默默地想,油然生出一種深深的同情。
她一邊嚼著那澀巴巴的蘿蔔乾,一面偷眼望著週二,望著他那滿是粗繭的大手,那蒼老的面顏和深深的駝背,問道:
&ldo;周大伯,您今年多大年紀了?&rdo;
&ldo;我今年四十三了。&rdo;週二說。
&ldo;四十三?&rdo;高紅不禁眉毛一揚,吃驚地說,&ldo;你的背怎麼駝成這樣了?&rdo;
&ldo;你不知道,同志。&rdo;週二停住筷子緩緩地說,&ldo;我從小就受苦。租種李大官人家幾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