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的主題，一直圍繞著冀中。歐陽和晨曦都到過冀中平原，他們都盛讚這塊土地物產豐富，人物俊秀，人們把它比喻為蘇聯的烏克蘭不是沒有道理的。尤其是冀中人民堅強的抗戰意志，給他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他們都為這塊美好的根據地淪為敵佔區感到傷心，希望周天虹能在恢復這塊地區的鬥爭中做出貢獻。周天虹也感到他們的話給自己增加了信心和力量，勁鼓得越來越足。

但是，周天虹卻覺得晨曦的神色有些異樣。他開始是沉默無語，接著是臉紅脖子粗，像有滿肚子的話要說而說不出口。只見他憋了半天才蹦出了一句：

&ldo;我也到冀中去！&rdo;

天虹和歐陽見他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且嗓門蠻大，不禁愣了。天虹就問：

&ldo;晨曦，你是想到冀中採訪去嗎？&rdo;

&ldo;不，我要到那裡工作！&rdo;

歐陽吃了一驚，說：

&ldo;晨曦，你不是在這裡工作得蠻好嗎？你怎麼要到冀中去呢？你是今天喝多了吧？&rdo;

&ldo;不，我沒有喝多。我是對你有意見！&rdo;晨曦紅著臉，黑框眼鏡後面，眼睛瞪得大大的。

歐陽那張文雅而又略顯發黃的臉上，滿是驚異之色。因為晨曦一向性情溫和，是從來沒有這種表現的。

&ldo;哦，原來你對我有意見，是嗎？有什麼意見，你就說吧！&rdo;

&ldo;我一來到敵後，你就把我牢牢地捏在手裡。&rdo;晨曦說，&ldo;別人都分到前線去了，連高紅都到前邊去了，你要我在報社當記者。你說，報社人手少，知識分子少，要我頂一陣。好，我就依你。後來報社不斷增加人，你該放我了吧，不，你又說報社骨幹少，還是不放我。歐陽社長，你說我頂了幾陣了？&rdo;

聽到這裡，歐陽立刻嚴肅起來，正色道：

&ldo;晨曦，你這樣說就不對了！現在是戰爭時期，武裝鬥爭是第一位的，但是沒有抗戰文化行嗎？整個根據地沒有我們這張抗戰報紙行嗎？能夠統一思想一致對敵嗎？你們從延安來，一路上唱著冼星海的《到敵人後方去》，現在根據地的千百萬群眾，不論男女老少，每天都離不開抗戰歌曲，這不都是抗戰文化發揮的巨大作用嗎？你寫的那些街頭詩，不是也在發揮作用嗎？你怎麼也說出這樣的話來了？&rdo;

歐陽說到這裡，簡直有點生氣了。晨曦的語氣和緩下來，說：

&ldo;歐陽社長，你說這些，我通通承認。但是我一直沒有機會在火熱的鬥爭生活裡滾一滾，沒有做點實際工作，我自己心裡一直覺得不踏實。你給我一定的期限，在下面幹一段也行。毛主席也說過當記者的要做一做工作，或者是一邊做工作，一邊當記者，你說這樣可以嗎？&rdo;

&ldo;如果這樣說，那當然可以。&rdo;歐陽的臉色仍然比較嚴肅。

&ldo;歐陽，你真的答應了？&rdo;晨曦立刻像孩子似的一躍而起，笑了，瞳子裡放出快樂的光彩，幾乎把歐陽抱在懷裡。

歐陽長嘆了口氣，說：

&ldo;唉，你們這些詩人，真是叫人受不了。感情一來就是排山倒海，洶湧澎湃！不過，你不要高興得太早，再過幾個月，才能把你的工作調整一下。即使你到了冀中，也還得給我寫稿子，反映冀中人民的鬥爭。&rdo;

&ldo;那，沒有問題！&rdo;

周天虹也高興得唱了起來：

快趕上來吧我們手牽手，

去同我們的敵人搏鬥！

小小的酒宴在歡笑聲中進行著。

六八　他從血與火中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