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君屹緩緩朝寧彥走來,身上還是穿著那件上次在府中所穿的暗紅色衣袍,香雲紗在黑夜中顯得比白日裡要暗許多,金繡桂花在月光下閃過一抹刺眼的光。 “你方才從晏王的府邸出來?”他問。 寧彥神色一慌,低頭道:“王爺定是看錯了,我今日替妹下葬,剛剛從後山回來。” “哦?是嗎?”趙君屹低沉的聲音微抬,看著寧彥雙眸格外森冷。 他說罷,從懷中拿出一枚女子佩戴的腰間玉環,眉眼輕挑,意味深長地看著寧彥:“寧二公子,可聽過西月樓裡的一場名戲?” 西月樓是京城內有名的戲樓,很多達官貴人在裡頭聽戲聽曲兒,聽話本。 寧彥過去還是寧大才子的時候,經常帶著一幫文人,到那裡飲酒對詩,聽曲,看戲。 寧彥聽得一頭霧水,不知趙君屹為何會突然這麼問,微抬眼眸,小心翼翼問:“王爺是何意?” 趙君屹微轉過身,側眸看著他,沉聲悠悠道:“‘奪臣妻’。” 寧彥大駭,他再次抬眸看向趙君屹手中的玉環。 翡翠玉環,翠綠晶瑩剔透,無論是成色還是冰種都是少有。 和瞿綰眉腰間掛的那只是一對。 他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上次宴席,趙君屹跟他說的話。 “本王近來與幼時相識的心儀女子久別重逢,自然高興。” “只是那女子已嫁做人婦。” 所以趙君屹口中商賈之家的女子,就是瞿綰眉,是他寧彥的妻! 寧彥的雙腿不由得哆嗦起來,他一想到自己當時給趙君屹出的主意就懊悔不已。 他要殺他嗎? 所以才特地到他跟前給他點出這場戲。 奪臣妻! 這部戲是西月樓裡去年才有的名戲,說的是前朝一位帝王愛慕上了自己臣子家美貌的娘子。 帝王為了奪那美人芳心,親自找到那位臣子,有意無意地指點他,讓他把美人送進宮。 然而,這位臣子和夫人感情深厚,不願放人。 帝王震怒,派人以通敵叛國之罪,將那臣子家滿門抄斬,最後將美人奪入宮中。 臣子一家上下五百口人全部斃命,但那位臣子沒有死,被帝王閹割後放在內庭做一名內侍。 每晚帝王寵幸臣妻的時候,還會讓這位臣子去送水。 當年這戲引了不少人去看,都道這帝王昏庸無度,心狠手辣,強搶臣妻。可還有人說,這位臣子蠢鈍如豬,不過是個女人,帝王喜歡送上去就送上去。 他的一家五百口人,皆因他而死,是活該。 寧彥想到此,頭皮發麻,雙腳癱軟無力。 他腦海中甚至已經出現了自己蹲在砍刀下的模樣。 “寧二少爺!”趙君屹再次一喚,眉眼中帶著笑,“早些回府,莫要夫人等久,對了,本王這個人一向隨和,但是最見不得自己心愛之人受苦。” “誰要讓她受苦,本王便要讓她苦萬倍。” 寧彥心一緊,身子不由自主顫抖著,他是個狠毒,卻沒膽的人。 周大將軍的劍能讓他尿褲子。 趙君屹的話能讓他再尿一次。 “臣.......知曉.......”寧彥艱難地抬起手,朝趙君屹卑躬屈膝地行禮,“王爺.......慢走.......” 趙君屹側身上了馬車。 寧彥見到他的馬車走遠之後,再也支撐不住身子,朝地上倒去。 他的腿顫抖不已,臉色蒼白無血,一雙深凹的眸,因為後怕和震驚空洞不已。 “為什麼會這樣,趙君屹怎麼可能心儀瞿綰眉?!” “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商賈之女!怎麼能讓攝政王看中!” 他獨自喃喃自語,眼底都是難以置信。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過去瞧不上的髮妻,竟是攝政王的心儀之人! “不,不,一定是我弄錯了,不是瞿綰眉,不是。” 這些話他說著自己騙自己,可是事實如此,他別無他法。 攝政王今日是給他提個醒,讓他識時務者為俊傑,將瞿綰眉拱手相讓,不要讓他為難。 若是他不從,那他寧家....... 寧彥猛地想起容嬪和四妹的死,身子抖得越厲害。 過去他一身傲氣,還想著入朝為相,把持朝政。 可如今,逼死母親,讓他什麼都不是。 今日死的是他妹妹,那明日死的就是他。 寧彥右手重重砸在牆上,吃力地扶起身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