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輕輕把那白玉酒杯扶起,嬌笑道:&ldo;陛下不是已經派出得力將領前去防禦了?蜀中易守難攻,陛下何須憂慮?&rdo;
孟昶嘆了口氣,&ldo;想我蜀地,在朕治理下,十年不見烽火,不聞干戈,五穀豐登,風調雨順,一斗米只賣三文錢!如此國泰民安,那些老百姓竟然還不知足,居然勾結敵國,侵我國土,你說這還有沒有天理!&rdo;孟昶越說越氣,須臾之間已經滿頭大汗。
花蕊夫人輕拍玉手,幾個宮女應聲而入,抬進來一大箱子冰屑。水晶殿內,頓時冰霧繚繞,清涼異常。&ldo;夏日已至,陛下切不可動怒。良辰美景難得,何必被無關之人拂了雅興。&rdo;花蕊夫人又斟滿一杯酒,送到了孟昶嘴邊。
有美人在側,孟昶暫時忘記了外敵入侵給他帶來的煩惱,二人迎著波光,一杯接著一杯,開懷暢飲。不知不覺,已夜幕低垂。星光映著湖波,這水晶殿中更如仙境一般。孟昶不禁詩興大發,拍手道:&ldo;如此美景良辰不可辜負!取紙筆來,朕要賦詩一首,為貴妃助興!&rdo;花蕊夫人急忙捧上紙墨筆硯。孟昶提筆,略一思索,一揮而就。&ldo;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一點月窺人,欹枕釵橫雲鬢亂。起來瓊戶啟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屈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換。&rdo;寫完這首詩,孟昶酒性發作,頭一歪,癱倒在紅羅帳中。
&ldo;屈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換。&rdo;花蕊夫人細細讀著這首詩,情不自禁地重複著最後這兩句。隱隱間,花蕊夫人只覺得這幾句詩字裡行間似乎有什麼不妥,但哪裡不妥,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流年暗換,孟昶酒酣之時無心而發的這句感慨,他的對手或許比他理解得深刻得多。當孟昶正在水晶殿裡與美人共醉時,柴榮正頂著烈日,沿著汴水,巡視建設中的開封新城。
短短几個月時間,在王樸的精心籌劃下,新城規劃已基本完成。往來道路,街坊佈局,均以紅線畫出,再立以標識,整齊規整,一目瞭然。柴榮對王樸說:&ldo;新城一旦施工,勢必耗費大量勞力。如今正是農忙之時,不可因城廢農。新城修築可暫停。等入冬之後,農事結束之時,再行開工。&rdo;
王樸點點頭:&ldo;記得今年上元佳節,臣陪陛下在京城賞燈。陛下對臣說,舊日的長安沒有了,我們再造一座新長安。此情此景,猶如昨日。臣每次想起,都激動萬分。想不到不過數月,這夢中藍圖正在變成活生生的現實。臣真希望,跟著陛下,一日能當十日用,有生之年,能看到再造盛世,四海昇平,臣死也瞑目了!&rdo;
柴榮微微一笑,仰天嘆道:&ldo;這世間,最公平的莫過於時光。所謂流年似水,不管你是天子,還是平民,不論你富貴,還是貧賤,最終都要歸於塵埃。朕只希望,垂垂老矣之時,能唱著那首百年歌,含笑而去……&rdo;
當年晉王李克用破敵於邢州,還軍途中,置酒三垂岡,高唱陸機所作《百年歌》,滿座悲切。那是一個王者的傳奇,更代表著那個群雄並起,風雲詭譎的時代。王樸深深知道柴榮的用意。李克用和他的兒子李存勖,是大戲的主角,更是悲劇的導演。他們創造了一個時代,卻又毀滅了一個時代。柴榮顯然不願意走他們的老路,縱然年華老去,他也希望能微笑著面對他所創造的那個新時代。
感慨一閃而過。柴榮很快恢復了平靜,他又對王樸說:&ldo;當今世間所用曆法,大多還是晉天福四年所撰的《調元歷》。我曾找人仔細計算過,其中謬誤甚多,甚至有許多符咒流俗充雜其中。如此錯誤百出,怎能用以指導農事,計算天時。愛卿精通陰陽律歷,可在新城建設歇工期間,主持校定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