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複雜地看阮碧一眼,擺擺手說:“你回去吧,收拾收拾,千萬記著別亂說話。”
阮碧腦海裡也是一團亂麻,正想尋個清靜的地方梳理一下思緒,點點頭走了出去。外面颳著大風,兜頭兜腦的一吹,頓時就清醒過來。仔細品了品阮蘭方才說的話——沈家人指責她跟大皇子有染,而她堅持從來沒有——這一點阮碧還是相信她的,她的性格實在是不象會紅杏出牆的。
而後,這樁事還鬧到宣宗皇帝處,文孝公願意偃旗息鼓,定然是看到實打實的證據。既然都鬧到宣宗皇帝面前了,太后、官家、晉王難道一無所知嗎?一念及此,忽然想起那日皇宮裡,晉王盯著自己滿臉厭惡的表情,腦海裡一片澄明。是了,肯定是太后跟他說自己可能是大皇子的女兒。
但是為什麼後來太后又准許自己做的妾?她和晉王如此篤定自己不是大皇子的女兒呢?除非——他們是知情人!
大皇子、太后、阮蘭、沈贇、晉王、官家、皇位、陰謀、姦情……這些雜亂無章的東西忽然在腦海裡串了起來,阮碧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果然世事是一局棋。正出神,忽聽一聲:“五妹妹。”抬頭一眼,二姑娘從大夫人的院子裡出來,一身銀紅襖裙。病了這麼多天,她略顯清減,臉色泛黃,姿色也減了幾分。
走到近處,她笑盈盈地說:“恭喜五妹妹有情人終成眷屬。”
“多謝姐姐。”阮碧嘴角勾起一個不以為然的笑容,反唇相諷,“也祝姐姐早日覓得有情人,別等到黃花凋謝,豆蔻結成豆。”
二姑娘表情一滯,還沒有來得及反駁。
只聽阮碧輕笑一聲,腳步不停地走了。這一路上,遇到的僕婦再沒有前些日子的殷勤,看到她遠遠躲開了,實在躲不開的也只是曲膝一禮,再不會上前套近乎。回到蓼園東廂,一進裡屋,秀芝也急急忙忙地跟了進來,低聲說:“姑娘,可不得了。方才我大哥到後門,託人帶口信給我,說是劉嬤嬤和冬哥兒出城時,被人扣下了。”
“被誰扣下了?”
“我哥說,領頭那人自稱羅有德……”
阮碧緩緩坐到榻上,無語地笑了起來。忘記了,他是沙場百戰歷練出來的將軍,熟讀兵法,自己這點計謀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什麼。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毀掉自己的退路,要求自己永往直前,即使懸崖,也要跳下去。因為那不是他的懸崖,是她一個人的懸崖。閉了閉眼睛,說:“秀芝,等我離開,你就贖身回家吧。”
秀芝的眼睛裡迅速地含了一眶熱淚。“姑娘,我捨不得你,讓我跟你一起走吧。”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早晚也是各分東西的。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明年你十六了,都該嫁人了。”頓了頓,阮碧取笑地說,“總不能讓我跟著你一起嫁過去?”
秀芝頓時眼淚如注,拼命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阮碧滿心不是滋味,想要安慰,又不知道怎麼說。
屋外一陣大風過,颳得窗子畢畢剝剝地響個不停。掛著窗子前的鸚鵡受了驚嚇,振動著翅膀,叫嚷著:“祝五姑娘,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它自打到蓼園東廂,因為沒有人刻意調教,只會講些沒有難度的話。 陡然又來這麼一句,阮碧心絃微動,腦海裡思緒紛飛。想起定國公府菊會那日顧小白遞過釵子時眼睛裡閃閃發亮的秋陽,想起阮府後花園他怒不可遏地一腳踢倒假山,想起晉王府門口他勒轉馬頭時懵懂不解的眼神,想起上巳節他分開垂柳走了出來眼高過頂口氣囂張……
“秀芝,這隻鸚鵡你也帶出府吧。等我走後,你記著送還給顧小白。”
秀芝抹抹眼睛點點頭。
阮碧又看著案頭只剩下虯枝的春水綠波,想起它曾經枝葉婆娑,花開朵朵,嬌嫩如同春水漣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