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叔坐在她的對面,聽到薄妄的名字也沒有任何反應,眼神平靜得一如尋常。
鹿之綾拿起筷子夾起一根蟹腿肉就要放進嘴裡,米叔猛地站起來攔住她的手。
鹿之綾抬眸看他。
【小姐說自己受了點傷,是什麼傷?要是有外傷傷口不能吃海鮮,容易發炎過敏。】
他打字的手都有點著急。
鹿之綾愣了愣,她確實沒空想這一層。
不過,他既然知道她不能吃,怎麼還煮……驀地,她明白過來,他知道,米叔不知道。
米叔的人設就是會在每個十五為她做一頓大餐。
可看她還真敢吃,他就急了。
鹿之綾注視著他面具後的眼,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他裝得這麼像,她怎麼可能發現出半點問題……
米叔還站在那裡以詢問的目光看她。
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道,“是有點外傷,那我不吃了。”
米叔鬆口氣,點點頭,將裝著帝王蟹肉的盤子拿回來,把補血益氣的菜推到她面前,又用公筷給她夾了一些,關懷無微不至卻始終有度。
明明今天在停車場,兩人還是不歡而散。
他當時明明很不高興。
鹿之綾咬著一塊燉得鬆軟的土豆,越嘗鼻尖越酸澀。
一個人的執念到底要到什麼程度才會做到這種地步。
她不笨。
什麼羅芷瞳,什麼聯姻,什麼江南計劃,什麼認錯人的強吻……都隨著她這個驚人的發現有了解釋。
沒有別人。
什麼都沒有。
只有她。
從頭到尾只有她。
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在圍著她轉,用盡各種冠冕堂皇的藉口,用盡各種剋制的手段。
他的愛意從來就是一場滔天的洪水,不以猛烈的姿態摧毀她,也會以更放肆更無法無天的方式衝進她的生命。
她怎麼辦啊……
聽著窗外雀鳥的吵鬧,鹿之綾從桌下拿出銀行卡放到桌上,慢吞吞地推過去。
“……”
米叔不解地看向她。
米叔,我想了想,還是要和薄妄避下嫌,不能讓一個活死人一直呆在我身邊,這筆錢你拿去,就算僱傭期結束。
這句話,她剛剛在樓上想了兩遍,自認乾脆利落,不會給他一絲難堪。
他不要對她這麼好。
他不要把自己埋進泥裡對她好。
就這樣吧,就這樣結束吧,對她對他都好,他不該這麼累,他再這麼下去身體會搞垮的。
鹿之綾纖細的手指壓在銀行卡上,盯著對面的人,凝視著他眼睛裡的血絲,到嘴的話卻怎麼都講不出來。
【小姐?】
米叔的目光疑惑。
“米叔,我……”
鹿之綾一張口,眼眶就開始泛紅。
她才發現,她說不出口,她根本不能像在江北時一樣,堅定地說出不要他這樣的話……
他陪了她一年多。
她要怎麼才能忽視掉這段時光。
米叔繼續看著她,面具後的眉頭逐漸擰緊。
好久,鹿之綾抿了抿唇,聲音有些啞,“我想我家人了,米叔,幫我去買點金銀冥紙吧,我想去掃墓。”
原來是想家人了。
米叔頜首。
【小姐有傷在身,先休息兩天再去掃墓。】
鹿之綾點點頭,悶頭吃他夾過來的菜,一口一口仔仔細細品嚐,品嚐他藏在裡邊入骨而隱藏的心意。
……
自從知道薄妄的秘密後,鹿之綾就再沒睡過一個晚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