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麼穿著軍裝,要麼穿著的確良的襯衫,手裡拎著行李,背上還有非常好看的揹包,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意氣風發的時髦氣質。
比去年來的知青更甚。
林穗子已經聽到身旁的女孩子們發出的低聲驚呼。
而江時是最後一個下來的。
他的衣著很樸素,棉質的白襯衣,黑長褲,簡簡單單拎了一個大布袋子,腳上的解放鞋甚至脫了膠。
看上去是所有知青裡頭裝備最寒酸的一位。
卻也是所有知青裡頭最顯眼的一位。
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僅僅只是因為——
他長的實在太好看了。
五官挺拔,眉眼溫和,黑髮整齊往後梳,髮絲硬朗。
渾身上下都透著兩個詞:英俊。乾淨。
一下就吸引了林穗子的所有注意力。
男人在土地上站定,身姿挺拔,轉身時正好瞧見她們這一幫背著背簍拎著砍刀的女孩子,就淡淡彎了唇。
他說:「你們好啊。」
那嗓音很柔和,很好聽。
應和著山上拐下來的風,夕陽中斜斜的樹影,還有停在枝頭上的鳥鳴,比上次看的那部電影裡的外文歌還動人。
一下就問進了林穗子的心裡。
當時,身旁的女孩子們都不願意走,扭扭捏捏地留下來,想和新來的知青搭話,最起碼問問名字也好。
只有林穗子,很乾脆地背著背簍就轉身要走。
堂妹猶猶豫豫跟上來:「穗子姐,你不想和那些知青們聊聊天嗎?」
「不想啊。」
她輕輕搖頭,「我們在山上耽擱了太久的功夫,你們現在天都快暗了,再晚些回去,阿奶就要說我們了。」
「我看見有一個知青長的可好看了。」
堂妹紅著臉,小小聲道,「不知道他叫什麼,是從哪裡來的呢。」
「應該是大城市吧。京城,滬市,津海,都有可能。」
「哪可能是從這麼大的城市來的。你看他的打扮,比其他的知青們都要窮酸些,說不準是什麼鎮上的也不一定。」
「他不窮酸啊。」
林穗子笑了笑,「他胸前別著的那支鋼筆就夠換其他人身上的全部衣服了。而且你看他左手上還帶了只表呢,只是被袖口遮住了而已,雖然瞧不出是什麼牌子的,但看樣式肯定也不便宜的。你再看他遞給司機和書記的煙,我從前只在向紅的外公那裡看見過,是很高階的煙,連她外公也捨不得抽,專門留著送禮的。」
向紅,就是林穗子同父同母的親生小妹。
向紅的外公,其實也是她自己的外公。
只是她從來不這麼叫而已。
堂妹崇拜地望著她:「穗子姐,你懂得真多。那麼一會兒功夫,你就注意到了那麼多事情,不像我,我什麼都不曉得。」
林穗子只是笑笑。
她沒有說的是,從那群知青交流的狀態中就可以看出來,他們顯然是以那位好看的男知青為首的。
隨便一句話,就能叫他們聽從他的安排。
說明這位知青,不僅家境優渥,來歷不小,還十分懂得處理人際關係,具有領導才能。
而且他雖然笑著,眼睛裡卻沒有別的知青有的那種好奇,也沒有半點要過來和她們交談的慾望,看她們的眼神無波無瀾的,和看一隻鳥,一顆草,一片雲沒有任何區別。
簡而言之就是:他根本瞧不上她們。
這樣的人,別說是和她們,和整個南垣嶺村都不是一路人。
林穗子覺得沒有必要接觸。
她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江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