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半晌沒說話。
如暮晚搖所說,李家如今有個很大的缺陷,就是久不在政局中心,很難判斷如今情勢。暮晚搖話中幾分真假,李公還真不確定。
李公道:「如何李家和韋家聯姻,就會被局勢吞沒?」
暮晚搖心中一鬆,知道對方開始動搖了。然她提醒自己不能得意,定要穩住,氣勢上要穩穩壓著。一旦露出怯意,就容易被對方察覺。對方這種玩政治玩了幾十年的人,她真的一步都不敢亂走。
所以要半真半假,才能哄住對方。
暮晚搖面不改色:「先前李家掌管南方邊軍時,是世家第一,也無人敢說什麼。之後李家敗退金陵,這些年,漸漸的,我三哥所屬的南陽姜氏一族,就開始代替李家當年的地位了。
「姜氏一族近關中,是北方大世家,本就容易插手這些。李家放下的兵權,自然有人要收整,這接收的人,就成了我三哥母家一族。而靠著兵權,姜氏這些年,隱隱氣盛,三哥竟敢和太子爭一爭那個位子。連父皇也不能說什麼。」
李公嗤聲:「你父皇老了。」
暮晚搖頷首:「外大公說的不錯。自母后過世,我父皇身體大不如以前。往年他如何壓制李家,現在卻沒有當年的精力去壓制南陽姜氏了。但是世家終究是父皇一塊心病,他不能坐視姜氏權大,成為當年的李家。他現在的手段委婉了很多,比起以前的雷霆手段,現在用的是借力打力。
「這一次使臣們在長安和三哥動作頻頻,朝廷如何不知?等到使臣走後,中樞當即用了這個藉口,讓三哥關了禁閉。之後太子殿下收長安兵權,父皇借太子殿下的手,調動了禁軍北衙。父皇終究是向著太子殿下,幫太子殿下收兵權,不讓三哥獨大,威脅到太子殿下。」
李公沉思許久,心想皇帝真的會手段軟和,不再雷霆了?
這還是讓李家忌憚的皇帝嗎?難道說,老皇帝終是老了……或是因為他的女兒,而心軟了?
女兒已逝,他開始悔悟。這太可笑了。
李公淡聲:「然而這和我李家有何關係?」
暮晚搖朗聲:「李家的當年,不就是姜氏的現在?姜氏的現在,不就是想和韋家聯姻的李家未來麼?父皇不讓世家坐大,你們偏偏要坐大,這不是往父皇跟前送眼中釘麼?外大公因跟皇室聯姻而意興闌珊,知道皇權可怕,不想再敵。那難道外大公還希望再和皇權碰一次麼?
「當年被逼回金陵,再碰一次,會不會李家直接被碰沒了?」
「放肆!」李公拍案怒聲。
暮晚搖步步緊逼,美麗明亮的眼睛如火焰般盯著對方:「外大公!這世間,終是皇權至上!世家再強,也要讓路。除非你們想謀反,自己稱帝……可是自己稱帝,你們又是新的皇權!
「父皇在收攏皇權,加固皇權。長安那些世家各個裝孫子,不肯出頭。難道我們就要出頭,就要被碾壓了?
「韋家為什麼答應讓韋巨源和我聯姻?因為韋巨源只是一個庶子,說的難聽點,他是外室生的!這種出身,韋家隨時都可以放棄。如果中間出什麼錯,韋家放棄一個韋巨源,明哲保身。那李氏要放棄什麼?放棄我麼?
「你們若是放棄了我,就和政權中心,一點兒都挨不上邊了!現在李家太平,是因為有我在!我依賴李氏,皇室也透過我來控制調整和南方士族的關係。你們若是放棄我,難道是準備徹底決裂嗎?李家敗回金陵也不過幾年,一切都沒休養好,現在還有決裂的底氣麼?
「你們該信賴我,該借我的勢,該好好將南方世家經營好。我理解李氏想重回長安,可是現在……至少在我父皇當權的時候,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隻要太子上位……太子是信任世家的!只要太子上位,我們便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