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不缺錢花,當別的小孩兜裡揣著十塊二十塊上街遊玩時,他錢包裡已經裝著百元大鈔了。吃穿用度,柳思凝懶得管,因此給了他十足的自由。他買東西全憑喜好,從未有過精打細算,特別是柳丁住進他家後,為了不虧待小姑娘,零食和水果見天的買,買回來將東西往廚房的零食櫃裡一扔,櫃門隨手一關,彷彿這錢沒花過。
而他也很少想起來吃,難得哪天夜裡餓了,過去找東西墊墊肚子,有時會發現,裡面已經空了一大半了。倒也不全是柳丁吃的,範胡那個二百五上學期間永遠手頭緊張,來他家,像蝗蟲過境,連吃帶拿。
這導致零食櫃滿了空,空了滿,維持著一個良性迴圈。韓沉西大手大腳補給家用時,從來感覺理所當然。
現在,兩人生活,特別缺了一位能造作的二百五,冰箱裡的良性迴圈只能靠浪費。
打心眼裡意識到行為誇張了,韓沉西臉對門給弋羊做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檢討,並鏗鏘有力地背誦了一遍「鋤禾日當午」以表懺悔的決心。
對門還有鄰居,弋羊實在嫌丟人,最終心軟,把人拉進了屋。
整個春天,兩人就這麼吵吵鬧鬧地度過。
六月初,又是一年高考時,韓沉西回了一趟封縣。他怕給柳丁增添壓力,特意等考試結束後才現身。
因為過年期間的插曲,兄妹兩面對面尚存在一絲彆扭。
韓沉西沒敢多問,含糊一句:「感覺考得怎麼樣?」
柳丁說:「正常發揮。」
他安了心,本打算帶小丫頭到上海玩幾天,放鬆心情,柳丁卻表示早已跟同學約好一起去旅行。
韓沉西想著她和朋友呆一塊會更自在,沒有反對,熟料,她們第一站竟是去的西安。
那個躺在他聯絡人列表沉寂很久的電話號碼突然響起時,他好一陣恍惚。
接通後,明明熟悉至極卻遙遠到無比陌生的男低音告訴他,「我接到她了。」
韓沉西氣得心梗。
「你可真他媽有種!」
第一次,他將陪伴著他長大的好兄弟置於他的對立面。
談話自然不歡而散。
柳丁大抵也知道她「先斬後奏」的小手段激怒了她哥,一個星期後,匆忙趕回上海負荊請罪。
韓沉西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並且在情緒十分激烈的情況下,言辭尖銳地反對了兩人的這段關係。
韓沉西陰沉地看著她:「去西安,想都不要想!」
到底他是個哥哥,在柳丁心裡樹有高大威嚴的形象,柳丁尊敬而畏懼他,再加上,她本身性格安靜收斂,兩人對峙,她做不出大喊大叫的失禮行為,只是背緊貼著牆,眼裡噙著淚,睫毛一眨,淚珠嘩啦啦地流。
她哭得抽搐,好久,上氣不接下氣地憋出一句:「你不講道理。」
「是我不講道理,還是你不切實際。」韓沉西嘴唇抿的青白,他居高臨下地問話,顯得咄咄逼人,「你跟著他圖什麼呢?」
柳丁只哭不說話,但從她倔強的表情裡,能看出她的不服。
韓沉西較了真,要把實際情況掰開了揉碎了讓她看清楚:「十八歲了是吧,成年了,覺得自己可以為自己拿定主意了,好,那我同時也請求你睜大眼睛回家看看,家裡的床上是不是躺著一位癱瘓的病人,你的家境支援你這麼任性嗎?真遇到麻煩事,就憑他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情況,能頂什麼用?你自己扛得下來嗎?」
他說絕了話,不過是因為順應心意往前走,是一條辛苦而坎坷的路,他希望她知難而退,這樣可以活得輕鬆點、快樂點。
可是,人年少無知的時候,偏偏有一腔奮不顧身的「愚勇」去追尋渴求,不到頭破血流、肝腸寸斷絕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