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傳來護士推動液體瓶的聲音,除了輪子跟地面發出的聲響,還有液體瓶互相碰撞的清脆聲。
「聞先生,該換藥了。」
值班護士戴著口罩進來,眼睛笑盈盈的,不知是職業素養使然,還是喜歡服務聞卿。
「誒?這位先生是?」護士瞟到他們鬆開的交握的手。
艾長樂起身介紹自己,「你好,我叫艾長樂,是卿哥的朋友。」
「那你應該是聞先生很好的朋友了吧?這幾天除了助理,你是第一個來看望他的人。」
「是嗎。」艾長樂心裡苦笑——聞卿真的對外界瞞得滴水不漏,估計連家裡人都沒說。
換藥是一個很痛的過程,護士為了轉移病人的注意力,經常會聊一些話題。今天的話題,當然是突然出現的艾長樂。
「聞先生,你朋友挺帥的,也在娛樂圈嗎?」
聞卿點頭:「嗯,他也是我們公司的藝人,演技很不錯。我們有一部合作的電視劇,過幾個月就會播了,當時候你可以看看他的表現。」
「好啊,我最喜歡追劇了。你的電視劇我大部分都看過。」
她說著拿剪刀把膠帶剪斷,再沿著面板撕掉,只剩紗布上的那一段。她湊近了一些,將黏在眼皮上的紗布一層一層地揭下來,剩下最後一層的時候,再用鑷子揭開。
那一刻,艾長樂才看到聞卿的傷長什麼樣子。他的左眼腫得很厲害,像往眼皮裡塞了一個桃核。外眼角還蔓延出去一條幾厘米的疤,蜈蚣一樣。
他只看了一下,眼淚啪的就砸了下來。
他握著聞卿垂在體側的手,捧在掌心裡,一下一下地摩擦他的手背。
這顯然不是普通朋友之間會出現的動作。
護士愣了,隨後繼續手上的事情。
「嘶!」消毒液接觸到傷口的時候,聞卿還是下意識吸了口氣。
艾長樂半蹲在他旁邊,本想朝傷口吹吹氣,緩解他的疼痛。但對著傷口吹氣可能會造成細菌感染,所以生生忍住。轉而開啟聞卿的手掌,朝他的掌心撥出暖暖的氣體。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吹氣之後,他開始唱歌。
兒歌。
一是因為這些歌他比較拿手,二是因為,他唱兒歌聞卿肯定會笑,一笑,注意力一轉移,就沒那麼疼了。
「一隻沒有耳朵,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果然,抓著他的手鬆了松。
「你們的版本是沒有耳朵和尾巴嗎?」聞卿閉著眼問,「我們的是沒有眼睛和嘴巴。」
「那我給你唱一個你們這個版本的吼。兩隻老虎,兩隻老虎」
聲音有點啞,因為剛流過眼淚的原因,還帶著即便剋制也無法全部掩蓋的哭腔。沒有傲人的唱功,也沒有優美的顫音和專業處理,這樣青澀的嗓音在病房裡飄蕩,甚至怕吵到其他病房的客人還壓得很低,沒有任何值得讓人留意的特質,但勝在乾淨。
「這應該是聞先生最享受的一次換藥了。」固定好最後一條膠布的時候,護士也欣然笑了。
「的確。」聞卿點頭,睜開可以自如的右眼,「陳護士,謝謝了,這麼晚還幫我換藥。」
護士把醫療垃圾扔進特殊的黃色袋子,一面收拾藥瓶一面說:
「哪裡?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嘛。也就聞先生你的態度這麼好了,還記得我叫什麼。之前我照顧過一個小明星,哇名氣不大,脾氣可不小,有次還直接把針頭自己□□了。唉,還是照顧你這樣態度溫和的人好,活兒不重,平時還能聊上兩句。」
艾長樂的眼淚已經止住了,恢復到跟聞卿閉眼之前相同的模樣,「陳護士,他的傷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