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讓他感到難受的,是死去之後見到的種種。身為一個可以看見大家做了什麼卻根本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家走上不歸路的無能之人,他焦慮萬分。
然而清河已成人魔,他根本近不了身。這麼多年來,他也嘗試著透過別人來求助,可是這世間哪裡來的身體相近之人?他甚至找不到一個願意將自己的存在告知清河等人的人。當然,或許是因為那些修士只認為他是一個幻境罷了。
偶爾也會有靈魂相似之人,但也只能讓對方感知到一點點自己的意思,唯有這位女修,她的靈魂純粹乾淨,她的靈力如同大海一般包容寬和,願意讓他短暫出現。只是這樣就夠了。他本來,也只是想和這些親人們聚在一起,說說話,讓大家知道,他從未怪過他們,他一直都在。
“其實,我一直都在。”
崔清河的身軀頓時僵硬了片刻,他知道大人最是心善,連那些流民都不忍心處理,最底層的乞丐都要好生對待,而他們,這些年並不是沒有做過壞事。他們已不是當初那些純白無辜的姜東百姓了。
與崔清河有著同樣想法的不僅僅他一個,連那個叫阿芸的小姑娘這會兒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捏著自己的手指,想要說些什麼為自己解釋,但最終還是沒能做到。她幼小的心裡也在思考。自己做了壞事,不是好姑娘了,小顏郎會不會不喜歡自己了?
但是,小顏郎眼中並沒有任何埋怨不解甚至說那些話本子裡經常出現的‘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只是你們自己的想法,我根本就不想讓生靈塗炭,也不想害死那麼多人!’等等的話,他只是包容的,理解的,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我明白大家。我知道。”
這世道啊,如果可以,誰不想純白如雪呢?可這根本就不是生活在世間最底層的浮萍們可以決定的。這世道如墨染,還想養出純白如雪的好人不成?
“大家不必擔憂,無論結果如何,我都在。我們姜東人,向來同生死,共患難。”
長生眼睜睜看著那些黑色的魂靈們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驚喜,隨即就是一陣嚎啕大哭。如果,如果小顏郎因為他們所做的事露出一點兒,哪怕真的只有一點點不喜,他們都不敢想象自己會有什麼樣心情。可萬幸,小顏郎還是他們的小顏郎。
無論何時何地,這一點兒從未變過。
小顏郎看著這些失而復得的親人們,只覺內心酸澀無比。時至今日,如果說真的有什麼後悔之事,那就是太過於信任當時的北溟帝,對那個國家的統治者太沒有防備了。如果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輕易踏進那個帝都。不是因為膽小,而是因為,他一死,姜東百姓就遭殃了啊。
大家其實互訴衷腸的時間很短,當小顏郎發現姜東百姓的魂靈越來越虛幻的時候,當機立斷的看向長生。
“道友,可否助我們一臂之力?時間已到,我們也該離開了。”
“可是,你不是慧行的轉世嗎?”
“轉世?”
小顏郎笑了。
“每個人,每一世都是獨特的自己,或許我的魂靈轉世成為了慧行,但此時的我,依舊是姜東小顏郎。這世上本就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我與慧行,自然不是同一個人。”
“道友放心,我離開了,對慧行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他已經是一個完全的,嶄新的人了。”
小顏郎溫和的臉上有種如釋重負的暢快笑意。
“從今以後,他會有屬於自己的人生,我也會有我的。和大家一同離開,就是我的夙願。”
看著眼前這個名士風流自成一派的人,長生心中有種隱隱的敬佩之意。
這世上是真的有這樣一種人,即使身陷囹圄,即使所有人都不理解自己,即使被誣陷被責罰被世人唾棄,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