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賞金獵人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看來是不願在艾德里安這種外人面前透露。他做作地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後退兩步走下了門前的臺階。「話我給您帶到了,您就和那位『學生』接著快活吧。」
陌生賞金獵人離開時露出的促狹的譏笑令艾德里安感到不適。他看著路易斯把門合上,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回到樓上,繼續處理修到一半的弩。艾德里安坐在他對面,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
「那個人對您非常無禮。」他努力讓自己的目光集中在桌面的燭臺上,瞳孔裡搖曳著燭火的倒影,綠色的眼眸在暖光裡發黃。
「我已經習慣了。」路易斯頭也不抬。「反倒是你,應該被冒犯到了吧?一般人都不喜歡被冠上莫名其妙的緋聞,更何況是和我這種人。」
艾德里安認真想了想,在路易斯被嘲諷和自己被當做路易斯的情人之間,雖然二者都不是什麼好話,但不知為何,此刻他覺得前者更讓人不舒服。
「剛才,您說自己是『協會的叛徒』。」艾德里安抿著唇,心有不甘。
路易斯短促地笑了兩聲:「怎麼,你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好吧,」路易斯輕嘆一聲。「可以告訴你一部分,就當作今天任務成功的獎勵。」
他將修好的弩擱在桌上,把工具箱放回了原處。狹小溫暖的房間裡,路易斯坐在艾德里安對面,頹廢而不失硬朗的面容和桌面那些冰冷的武器一樣,都彷彿帶著燭火的暖意。
「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是賞金獵人協會的正牌會長,負責操持這個行業在瑪倫利加的公共事務,努力讓協會在總督府、教團和其他貴族及商人間保持中立,遠離爭端,儘量和普通市民站在一起。這也是協會一直以來想要維持的作風。」
說到這,路易斯不禁苦笑起來。
「但有一部分賞金獵人並不安於現狀。他們想利用城邦的派系鬥爭分一杯羹,哪怕這意味著將協會拉入棋局。」
艾德里安專注地傾聽著路易斯的回憶,一刻也不想打斷。
「他們提出『為總督府效忠』的建議時,我認定這種行為是對協會理念的背叛。當然,我沒能阻止他們繼續行動。當時正巧發生了另一件事……總而言之,直到那些想把協會打造成利益團體的激進派開始和總督府聯手,我才發現自己早已被整個協會孤立,我反而成了應該被驅逐的『叛徒』——世事就是如此難料,就像什麼吟遊詩人寫的蹩腳諷刺詩。要不是薩繆爾從中斡旋,把教團也拉來幹預協會的內訌,別說保住榮譽會長這種虛銜和參議權了,我大概很快就會被昔日的同行和下屬找機會弄死吧。」
「薩繆爾叔父?」
「是的,當時他已經在託雷索族長的位置上待了幾年。」
燭火微微搖晃,火盆裡的木炭不斷發出幾不可聞的脆響。路易斯目光低垂,將曾經翻湧的憤怒和失望隱沒在平淡的回憶中。
艾德里安隔著燭火定定地看著路易斯,只覺得胸口泛起莫名的鈍痛。
「但是,那位叫作辛西婭的守衛,沙杜教士,還有酒館的老闆和顧客們,他們都很尊重您。」
路易斯乾笑兩聲:「他們不瞭解內情,自然不知道所謂『榮譽會長』到底是什麼意思。就跟之前的你一樣。」他的嘴角翹起微妙的弧度,灑脫之外,更多的是落寞。「艾德里安,你會感到失望嗎?」
艾德里安一時沒能領會這句話的意思:「什麼?」
「薩繆爾吩咐你去師從的『優秀的賞金獵人』居然是這麼個模樣——頹廢,孤獨,不近人情,被下屬架空了權力,甚至連協會都待不下去。」路易斯注視著桌上自己送給艾德里安的短劍,他曾經以協會會長的身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