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涉世未深的年輕學徒和資深賞金獵人,到託雷索家的年輕貴族和保鏢?路易斯不否認這樣的身份轉變很有趣,只是他找不到接受的理由。
路易斯觀察著艾德里安惴惴不安的神情,問:「這是你自己的想法?有沒有跟索菲婭溝透過?」
不出路易斯所料,艾德里安搖了搖頭:「我還沒有告訴她。」他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茶杯。
越過索菲婭做出這樣的決定,艾德里安顯然需要很大的勇氣。
路易斯直白地點出艾德里安的動機:「你想藉助託雷索的名號和勢力,把我從協會手裡保下來。」
艾德里安臉色泛紅、視線微微搖晃,無言地證實了路易斯的推斷。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看起來像是無法自保的樣子嗎?」路易斯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艾德里安組織語言、努力解釋的模樣。
「在碼頭發生了那樣的事,再加上以前的過節,他們肯定會記恨您。現在,您所說的激進派也許還沒採取行動,但未來會怎樣,誰也說不準。」艾德里安的言辭十分懇切。「我不想讓您落在他們手中。」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除了謝默斯之類的平民朋友、薩繆爾這樣的多年故交,路易斯已經很久沒有從別人那裡收穫觸動他內心的善意。
後來,艾德里安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艾德里安的出現是薩繆爾蓄意而為,但無論是否在薩繆爾的計劃之內,艾德里安都成了路易斯的某種慰藉。
遺憾的是,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會像艾德里安所想的那樣發展,人生經驗更豐富的路易斯必須替這個年輕人保持清醒。
所以,面對艾德里安充滿期待的建議,路易斯選擇了拒絕:「我很感謝這份好意,但我不能答應你,你也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酬金。」
艾德里安瞬間露出受傷的神情:「為什麼?」
對方凍結又破裂的表情也刺痛了路易斯的心,令他產生難以疏解的愧疚感。
路易斯強迫自己保持強硬:「他們要是下定決心消除我的存在,即便有託雷索這個靠山,我也不能逍遙多久。一旦楚德他們動手,我賠進去了不說,還可能連累你。但是現在,我手裡還握著楚德某些不可見人的把柄,所以即便在碼頭臨時毀約,他們短期內不敢殺我。」
艾德里安撇開頭,沒有說話,握著茶杯的手有幾不可見的微顫。
眼前這個比自己年長十六歲的男人從未脫離過險境。
為了兌現和薩繆爾的承諾,路易斯假意與楚德等人合作,又暗中向海格送出情報,並在關鍵時刻給了協會刺客背後一刀。不難想見,協會的激進派已經恨死了路易斯。
即便路易斯隨時能舉出一打理由以供解釋,艾德里安依舊害怕路易斯會死於非命。自打見證了碼頭上的那場死鬥,又在市政廳會議中見到楚德等現協會的當權者,恐懼的輪廓日益鮮明,令艾德里安無法放任路易斯從自己的視野中消失。
「艾德里安,看著我。」
路易斯伸手把茶杯從艾德里安收緊的手指間搶救出來。就像遠郊廢棄別墅外的那個夜晚,他託著艾德里安蒼白的臉頰,直到對方終於將視線移回自己這邊。
「我不會與已經墮落的賞金獵人協會同流合汙,也不會為了自保把你拉下水。」路易斯一字一頓地說道。「同樣,如果你做出不理智的舉動,我必須阻止你。」
艾德里安低聲抱怨:「您明明在索倫審判官面前說過。會信守與叔父的承諾,也會『保護』我。可就在剛才,您拒絕了我提出的僱傭委託。」
路易斯苦笑了一下:「是保護,但不是你想利用的『保護』的詞意。」
「無論如何都不行嗎?」艾德里安的表情幾乎是在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