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倫利加的水手呀,鍾情於美麗的姑娘。他潛入海底尋找貝殼,好搭配姑娘的衣裳。瑪倫利加的姑娘呀,嫌棄水手拾回的貝殼。等到水手帶來了珍珠,她卻已嫁給別人家。」
瑪倫利加的市民們對這歌謠再熟悉不過,很快跟上了歌者的節奏。也不管自己唱得是否動聽,哪怕調子跑到九霄雲外,只顧著用鞋跟或手掌打起明快的節拍,將憂傷的故事唱得分外熱鬧歡快。
附近的雜技演員也不示弱。他們身著滑稽服飾,倒立著走過喧譁的人群,在頭頂豎起碩大的瓷盤,或是跟著手鼓的節奏將身姿輕盈的女孩拋起又接住。
「哇,那裡有人在噴火!」
見女兒如此興奮,三桅船酒館的獨眼老闆小聲嘆了口氣,將小女兒穩穩擎在肩上,好讓她的視線越過眾人頭頂,將那神奇的表演看得更清楚些。
露天宴席上,年輕招待早已忙得汗流浹背;而在另一邊,夥計們既要負責燃放煙火,又要攔住那些想近前看熱鬧的小孩。老闆害怕出什麼岔子,兩邊都得留意。可他只有一隻眼睛,實在是顧不過來。
而當盛裝打扮的索菲婭等人出現時,自覺讓開道路的人群再度爆發出熱烈的歡呼,就連吟遊歌手都因走神跑了調。
飛獅公館的女主人著一襲帶披肩的暗紅長裙,半截面具上瓷白做底,飾以飄逸的鎏金流紋和鳥羽,露出線條姣好的下頜與艷紅飽滿的雙唇。黑髮由金絲髮網攏起,嵌有寶石的髮簪與堆在她胸前的項鍊倒映著煙火的光芒。
索菲婭牽著兒子達倫款款走過聚集在露天宴席周圍的人群,臉上是紋絲不動的矜持微笑。身著禮服的艾德里安緊隨其後,戴一副金屬打製的獅頭面具。
那面具原本屬於薩繆爾。既然薩繆爾不在,索菲婭便自己做主,將它借給了艾德里安。
身處迎春慶典的狂歡之夜,可以將沉積心底的憂慮暫且放下,盡情感受流淌在瑪倫利加的眾生歡愉——於是,艾德里安聽從索菲婭的建議,身上沒帶一件武器(包括藏在袖中的匕首),還特意換了一條紅色髮帶。
他並未選擇瑪倫利加貴族間流行的寬鬆外袍,而是更有「託雷索風格」的類似騎裝的裝束。蛇形吊墜用寶石胸針別在前襟,短披肩上的黑底銀紋如夜空中的流雲,更襯得年輕人的身姿挺拔勻稱,儀容舉止無可挑剔。
莫吉斯總督和他的妻子貝拉夫人同樣是眾人目光的焦點。身上的節日盛裝奢華繁複,做工精湛的鍍金面具光彩照人,就像把顯赫名望與驚人財富明晃晃地堆在眾人眼前,以供觀瞻。
這也是艾德里安第一次真正見到貝拉夫人。
隔著面具,他無法看清貝拉的臉,但從旁人的反應看,她一定美得不可方物,只是身姿過於纖細,即便被層層疊疊的華服包裹,依然顯出幾分|身不由己的柔弱。
除了馥郁的酒香、人們口中撥出的渾濁熱氣,空氣中還瀰漫著煙花的硝煙味,但這種硝煙味不帶一絲威脅性,反倒令人產生一醉方休的衝動。穿過濱海棧道,走上設在帆船甲板上的觀景臺時,艾德里安還沒喝酒,卻已隱隱有了幾分醉意。
架起的觀景臺位置較高,背對海洋、面向城市,可將海港區的熱鬧景象盡收眼底,也是觀賞煙火的絕佳去處。
等莫吉斯總督和索菲婭先後致了祝酒詞,這場宴飲才正式開始。
和碼頭上的露天宴席不同,這裡的盛宴自然規矩得多,還有城市守衛立於一旁,就連請來的樂師、歌手和舞者都穿著絲綢衣物。觥籌交錯間少了市民們的放縱不羈,而多了幾分內斂乃至守舊。
舉起銀酒杯時,要當心別讓酒液濺濕了袖口;即使被其他客人的笑話逗樂,也不能無遮無攔地放聲大笑……只要在這被注視著的觀景臺上,他們與她們就無法掙脫「貴族禮儀」的束縛,痛痛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