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翻了個身,又倚著牆緩緩坐起,寬鬆的襯衣因這個動作敞到了不成體統的程度。
「為什麼?」他的聲音比平時更軟。
路易斯聳了聳肩:「貴族和商人就算連著十天半個月不工作,手裡的積蓄也經得起折騰,可平民就不一定了。對他們來說,快樂是暫時的,甚至是虛幻的。為了狂歡曠幾天工,代價就是斷幾天糧,這很劃不來。」
若是沒了廣大普通市民的參與,這場狂歡也將變得索然無味,這不是顯貴們希望看到的。
艾德里安瞭然地點點頭。
來到瑪倫利加的這半年裡,他已初步理解了「不平等」的含義,而路易斯所體會和見證到的只會更多。不過,現在談論這些事恐怕有些破壞情調。
於是,艾德里安換了個話題:「過去這幾十年的迎春慶典上,您有什麼特別的經歷嗎?」
艾德里安沒有窺探路易斯內心秘密的意思,只是想進一步瞭解他。
路易斯倒是不打算保留什麼,畢竟他告訴艾德里安的秘密已經夠多了:「大概是七年——也許是八年前,當時我的作風還比較……隨意,薩繆爾也知道的。那次狂歡之後,我和飛獅公館的一個年輕女僕共度了一夜。」
「……」
「因為喝得酩酊大醉,我還把父親的遺物隨手送給了她。那是串鑲嵌著月長石的護符,金屬基座背後刻了協會的標誌,形狀很奇特,好像是僅此一件的孤品。但沒過幾天,那姑娘就離開了瑪倫利加,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
「……總之就是這樣。」似乎是自覺理虧,路易斯的語氣也弱了下來。「這件事我還沒告訴過第二個人。從那以後,我總算明白了『喝酒誤事』的道理,也節制了許多。」
艾德里安半晌沒說話,也沒表現出任何憤怒和不悅,甚至並未顯得有多意外,只是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路易斯。
這下子,反倒是路易斯感覺有些尷尬了:「你不打算罵我?」
年輕人低下頭,把弄起那枚被體溫熨暖的金屬吊墜,語氣平淡地反問:「您希望我責備您?」
「你生氣也是應該的,告訴你這件事之前我就做好了準備。『年輕時犯的錯』——我不喜歡這樣的藉口,還是開誠布公來得痛快。」
艾德里安鬆開吊墜,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沒想到,您對飛獅公館有這麼深的執念,就連女僕也……」
——他好像誤解了什麼。
路易斯馬上宣告:「我一開始並不知道她是託雷索家僱的人,當時我們都戴著面具——」
艾德里安忍不住笑出了聲:「您居然會把我的玩笑當真。」
「……」
沉默片刻,路易斯也笑了:「是狂歡的緣故嗎,你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還真是讓我長見識了。」
他坐回床上,攬過艾德里安的肩膀,飛快地吻過對方的嘴角,手指從那頭凌亂的黑髮間梳掠而過。
「……似乎比之前長了點。」路易斯喃喃自語。
直到這時,艾德里安才發現自己的髮帶已不知掉到何處了。當然,他沒在意這種小事。
但在某一瞬間,他突然害怕路易斯會棄自己而去,就像那個不辭而別(還順走了老會長遺物)的年輕女僕。
「您不會突然消失吧。」艾德里安直楞楞地問了一句,話出口後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快忘了我剛才那句話。」
路易斯的表情僵了一下,又故作鎮定地搖搖頭:「你不用想太多,我們還有時間。」
艾德里安垂下雙眼,小聲說:「其實,您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還是有一點生氣的。」
「就一點?」
「嗯。」艾德里安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