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城,被苛捐雜稅和地下幫會弄死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誰把沙城公爵吊死。」
「平民和城主哪能比呀!」
行刑臺足有一人半高,好讓站在廣場邊緣的觀眾也能看清兇手被吊死的過程。但真要問普通市民為什麼來看這場處決,他們恐怕說不出個所以然。
和「庶民」不同,觀禮臺上的貴賓們矜持地沉默著,任誰也無法從他們面具般的臉上看出表情。
整場處決既是一場儀式,又像一場戲劇。囚車裡的人,高臺上的人,手握長戟的人,與處決本身毫無關係的人,大多數人抱著自以為隨心所欲的身不由己,扮演彼此希望看到的角色。
眾人驚異地發現,在鶴山莊園養病許久的薩繆爾似乎已經恢復以往的狀態,一度神秘消失的索倫審判官也回到了瑪倫利加,正神情嚴肅地坐在教區長身邊。只是他行走有些不便,要拄著手杖才能站起來。
簡而言之,除了被殺的莫吉斯總督,有身份的人基本都來了,幾乎和市政廳會議一個規格。
看臺的邊緣,楚德一直暗中觀察著眾人的神色,特別是來自託雷索家族的三人。
薩繆爾和索菲婭必不用說,他們的臉色不會好看到哪去。至於艾德里安,那張蒼白的臉頰比以往消瘦,漂浮的視線頹然地往下垂,似乎想把眼前所見只當做一場可以醒來的噩夢。
楚德暗想,就算是艾德里安,也該看清形勢,徹底放棄路易斯了吧。否則,留給他的只有無盡的痛苦。
囚車跟在斷罪女神像的後頭,緩緩駛進人頭攢動的廣場,停在行刑臺前的空地上。獄卒開啟掛在囚車木欄上的鎖頭,卸下纏住手足的沉重鎖鏈,改用輕便一些的麻繩反綁雙臂,再將死刑犯交給守衛,由他們把人押上絞刑架。
幾乎每個人都看見了將被處死的殺人犯的模樣——高大、健壯,有令人艷羨的體魄和氣場,原本英俊的臉龐因一個多月的牢獄生活憔悴許多,但那雙眼睛卻不見半絲怯懦與驚惶,也沒有走上窮途末路的瘋狂,只剩近乎寒冷的平靜。
這份平靜會令看清他雙眼的人感到一陣心悸。
瑪倫利加的廣場上並不是沒死過人:被公開處決的重犯,眾目睽睽下發生的、以僭位為目的的血腥政變,這些被擺在大眾面前的死亡都有特殊的含義,且往往伴隨著教化或警告性的長篇大論。
但這回,只有沉默擁抱著瑪倫利加。
坐在高臺中央的呂西安將軍一直沒有說話。雖總督府的大部分權力已暫時劃歸市政廳,他名義上仍是本城最有聲望的統治者,刑罰也在他的職權範圍內。
原總督秘書走到呂西安將軍身邊,小心翼翼地問他:「您要不要對市民們說些什麼?」
呂西安哼了一聲,冷冷地回絕了在眾人面前慷慨陳詞的請求:「市政廳審判的時候,路易斯·科馬克甚至沒有為自己辯駁的機會,就被直接認定為真兇。你現在又希望我說什麼呢?」
他認為路易斯大概不是兇手。但在各種力量的重壓之下,必須有人對莫吉斯總督的死負責,瑪倫利加的行刑臺必須濺上罪人的鮮血,而這已經不是為了正義。
不管有意還是無意,「路易斯·科馬克殺害了總督」的訊息已經自上而下地在城市中傳開,處死路易斯也就成了鐵板釘釘的事。在莫吉斯總督的家屬、親信和生意夥伴眼中,非此無以平息爭端。
呂西安想,等路易斯被處決,自己恐怕到死都會抱著這份無從彌補的歉意。因此,他不願再編造什麼冠冕堂皇的話語,用強加的罪名引導人們肆意唾罵路易斯。
於是乎,處決在沒有列舉死囚罪狀的情況下倉促進行。掌管處刑步驟的軍官打了個手勢,站在路易斯右側的守衛馬上將絞索套過他的脖頸。
這類重犯沒有向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