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監督學院派來的工人將藏書小心翼翼運出銀灣塔時,考古學者薩德蘭與他的學生們聽見不遠處傳來戲謔的歌聲。
「人們曾叫你瑪倫利加,現在又喚你維斯拉;若讓你自己選擇,是否更願被稱作瑪倫利加?庫爾曼人來了又走,基洛維人走了又來;除了墳堆、柴火和磚瓦,偌大的城市啥都沒剩下。」
看著銀灣塔破碎的穹頂下斷裂的神像,斯維因小聲唸叨:「才不是『啥都沒剩下』。」
他們發現了藏在銀灣塔側塔裡的神秘死者,以及那人遺言般的撰述。根據死者留下的手稿,薩德蘭等人又在圖書館的幾個隱蔽夾層裡找到了部分倖免於難的書籍與文物。有了這些文獻,瑪倫利加陷落前後的真實歷史將突破重重霧障,回歸人們的視野。
而開啟地下書庫時,眾人驚訝地發現,那裡竟安放著一副孤零零的棺槨。
對照新發現的文字資料與棺槨上的銘文,棺槨主人的身份很快被確定下來。至於側塔裡的神秘死者,銀灣塔最後的「守墓人」,他沒有留下自己的姓名和履歷,後人只能根據手稿中的片言隻語作出推測:他與最後一任館長之間存在師承關係。
蕾莎深吸一口夾帶著灰塵與海水味的空氣,驀然發現這初次造訪的遺蹟竟帶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彷彿她在幾個世紀前也曾生活於此。
只是那時的瑪倫利加尚未被戰火汙染,陽光透過銀灣塔的玻璃穹頂,平靜地照耀著滿滿當當的書架與穿梭其間的求學者。清澈的珍珠河水聲如琴,酒館裡忙裡偷閒的市民們喝得正酣,街道上飄蕩著蜂蜜的甜香。
恍惚間,一切又化作層層疊疊的藤蔓與青苔,草木叢中傾倒的斷牆,斷牆邊破碎的梁椽。
夜色降臨,國立歷史學院的考古隊準備返回停靠在碼頭的船隻。在薩德蘭的帶領下,他們換了條道,穿過曾經奢華美麗的「貴族區」,再從海港區的北緣走向銀灣。
途中,眾人路過了原屬於託雷索家族的「飛獅公館」。
石砌的結構畢竟比木造結實,也基本留下了原來的形制,只是空蕩蕩的房屋已經成為海鳥和鼠蟲的樂園。倒塌的院牆後,草木長得正茂盛,幾乎要把庭院的迴廊吞沒。要不是門上那隻張開雙翼的石獅,他們恐怕無法辨別這套宅院屬於哪個望族。
薩德蘭草草打量了兩眼。發掘銀灣塔的喜悅之下,別的東西對他來說都不那麼重要了。所以,年長的考古學者只簡單感嘆了一句:「再顯赫的世系也有淡出歷史舞臺的一天,更別提哪個人了。」
斯維因默默地點頭。
因為總是被沿途頹敗卻有著獨特美感的景緻拖慢了腳步,他走在考古隊最後。偶然回過身去,斯維因突然發現,街角還有另一個人正沉默地凝視著化作廢墟的飛獅公館。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長著基洛維王國境內少見的黑髮,灰藍色的眼睛裡帶了點綠,打扮像個四處遊歷的探險家。
察覺到斯維因的目光,那人也扭過頭與他對視,眼裡滿溢著斯維因一時難以理解的感傷。
斯維因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開口搭話:「你好啊,請問你是——」
體內流淌著託雷索之血,卻不再冠以這一姓氏的陌生人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斯維因,又將視線移向考古隊的背影,片刻便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千里迢迢「重返」瑪倫利加的陌生人沒有拿走任何東西,甚至最終也沒有踏進院落半步,僅在離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廢墟上斑駁的飛獅石雕。
海鳥高叫著從石獅頭頂掠過,彷彿瑪倫利加的遊魂還在銀灣的海風中歌唱。
作者有話要說: 寫作bg:our ark on this world - arv kopp
全文完。